www.bookben.cn 有病,要吃药 作者:社那 文案 一个江湖女神医与一个杀手小哥的故事。 小哥他患有精神病,但他是个忠犬。 【ps:我说的精神病不是形容词,而是医学名词。】 阅读提示 1、不复杂没背景不需动脑,就是单纯的小言情。 2、随手一写,用来调剂心情回馈读者,很短。 3、觉得不喜欢的直接关掉就好了,汪汪汪! 内容标签: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笙诺,顾夏一 ┃ 配角:澜洺 ┃ 其它:忠犬,大夫,杀手,精神病   ☆、夏一   司笙诺来到天地楼时,莫何正在悠闲地喝茶。   一般人都会以为天地楼的楼主该是个严肃冷漠得难以接近的人,毕竟光听着名字就能感受到它的气势,更何况它的主人。但眼前的男人却是一个面带笑容的翩翩公子。   “好久不见。”莫何扬了扬手。   “特意把我找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拿起桌子上另一杯明显是为了她准备的茶,司笙诺的声音略嫌清冷,却不会让人感觉冷淡疏离。   莫何显然也不是会浪费时间的人,尽管司笙诺是他在江湖上少数有交情的人之一。   “帮我治一个人,很重要的人。”   司笙诺的神医之名在江湖上也算家喻户晓,虽然身为女人,但医术精湛曾经把无数人从生死边缘拉回来,再加上行踪飘忽,就算是以天地楼的势力之广也很难寻到,以致名声极大。   司笙诺端详他片刻,忽然认真了起来:“很重要的人?我要知道,有多重要。”   “非常重要。”莫何点点头,神态有些懒散,却带种有些翩然的慵懒感,“你知道,天地楼这个名字取得很是直接,无论天上地下,想杀谁,谁就跑不掉。但是你也知道,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没有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对我来说,都是宝贝。”   “什么病?”   “看看就知道了。”   *   天地楼里有封闭得不见天日的房间,司笙诺一点都不意外。让人惊讶的是,居然有人乐意住在那里。不是被关在那里,而是将那里当做卧房。   当来到莫何请求她救治的人房门前时,他就停住了脚步。   司笙诺不解地看着他,哪怕面对着莫何示意她开门的目光也不为所动。   “你不觉得你需要对我解释什么吗?”她轻轻扶住门,却不推开,也不打算让莫何毫不解释就推开。   莫何无奈,因为司笙诺虽然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但一旦执拗起来却比任何人都不动摇。   “他没法跟人相处,即使是我。”莫何耸肩,一向处事从容的他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司笙诺没接话,一把就推开了门。   里面果然一片黑暗,即使打开了门,屋外的光线也只能勉强照过门槛,里面有什么根本就看不清。   若司笙诺不是大夫,平时就很注意人的呼吸,她压根就不会觉得这里面有人。   但是她并没有犹豫便大步流星便走了进去,也不顾身旁莫何欲要阻拦的手势,她站在门内暗处,让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那么一想,司笙诺反倒没了什么顾虑,都到了这种糟糕的地步了,怎么也不至于更糟糕。   自然地扬起淡淡笑意,她继续走进里面。房间呈很明显的长形,本来并不是多大的空间,却因为空无一物而显得分外空旷。   房间没有窗户,即使开着门也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她只能凭着对这种病人心理的猜测走向了离门最远的那个角落。   不出所料,渐渐适应了黑暗的她看到一个身影正蜷缩在那个角落里,而每当她走近一步,那个身影就要朝着后面再退一步,可是本就已经靠着墙边,就算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司笙诺只能看着面前的人几乎要将身体嵌到墙里。   尾随进来的莫何只是走到离门几步远的地方就没有再前进,司笙诺自然知道莫何不会畏惧对方,即使对方被他如此评价,所以他不走近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我叫司笙诺,”若是平常大夫,面对如此病人料不定就要懊恼半天,但她处理过的奇怪病患太多,很是了解该如何让人减少防备,她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毫不介怀地继续道,“是一名大夫。”   不用莫何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她也该明白了。   直白点说,眼前这个蜷在角落里的人,脑子有病。   对于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病人,过多的隐瞒反而会让他戒备心更强,所以司笙诺毫无隐瞒,哪怕一般人都认为直说是大夫,会让病人很反感。   显然莫何就是后者。听完司笙诺的话,他已经皱起眉,虽然知道司笙诺的本事他不会多言,但缩在角落的人正好印证了他的担忧。那个身影还在极力往墙角缩着,即使早已无路可退也想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心安。   不过司笙诺没有介意,或者说这样的情况早在她意料之中,她还是笑,语气轻松完全就对这让人尴尬的沉默视而不见:“你一定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对不对?没关系,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没有回应。   “话说回来你不觉得这个房间好暗吗?”说着,司笙诺开始环视起这个房间,其实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但她还是认真仔细地看了个遍,“如果在这里待久了,出去活动时你都会觉得眼睛不舒服吧?”   依旧一片死寂。   “我倒是有个药方,可以让你就算这样的大晴天出去,也不会觉得眼睛难受。”司笙诺状似闲聊,完全没有不被理会的尴尬,语气没有过分开朗,甚至带着严肃的认真,倒有几分医者的严谨。   太长久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即使不是见不得阳光,眼睛在面对哪怕是平时的阳光,也会觉得过于刺眼而感到无所适从。说是引诱也不对,司笙诺也的确是故意聊着对方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   这不多不少也让莫何觉得有点靠谱,尽管那人真是沉默得连他都觉得不知如何应对了,也难为司笙诺仿若没事人般。   不过缩在角落的人只是更加紧张的抱住了臂膀,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莫何有点失了耐心,虽然他的确很想治好这人,但这反应着实有些让人为难,就算跟司笙诺交情再好,他都觉得治好这个人对她来说是个太过分的请求。   但司笙诺下一个动作就让他思绪瞬间停住了。   只见她大胆地又往前走了好几步,几乎是可以用逼近这个词来形容,她走到离那个人只有一步的地方才停住脚步,然后慢慢蹲下身,清冷的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让我看看你好吗。”   然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司笙诺话音才刚落,一直垂首抱膝的人居然缓缓抬起了头,一双如同猎豹般锐利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笑意温和的她。即使在黑暗中也让其他两人看的分外清楚。   别人或许不懂,但莫何跟这人相处太久了,所以他看向司笙诺的目光,莫何一瞬间就明白了里面包涵的东西。   茫然。   不是戒备,畏惧,厌恶......而是毫无攻击性的茫然与......眼前一亮?   莫何为自己选的形容而感到莫名奇妙。   司笙诺容貌虽然仅是清丽,但许是大夫做太久了,一身淡然脱俗的超然之气,尤其一双看惯了生离死别的黑瞳,沉静如水,波澜不惊,却丝毫不失生机光彩,总叫人看着,就忘记移开目光。但她不了解,自然也不会感觉到什么,那样的目光对于她而言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病人对着大夫的探究和怀疑,而且那目光中饱含的不安和恐惧让她有些莫名的揪心。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识趣地后退了几步,目光未曾因此离开过他:“走吧。”   那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司笙诺,什么话也不说,目光中的不安减少了一些,可是还是带着些许畏惧,抱着双臂的手稍稍放下了点,但还是没有站起身的意思。   彻底习惯黑暗的司笙诺此时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那是个比她想象中年轻好多好多的少年,至多不过十七八岁,五官精致的过分,眉眼如画连她这个女人都自愧不如,可是那副身体却削瘦的好像只有骨头和一层人皮,脸色苍白如同死人。   如果不是看惯了各种各样的病人,司笙诺觉得自己一定会忍不住为他这副样子惊呼。   只是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她又重新蹲下了身子,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然后不由分说的拉住了他的手紧紧攥住。   那是不像正常人的冰凉,而她掌心的温度对他来说几乎比火炉还要温暖,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要挣脱她的手,却反而换来她的一个拥抱,“别怕。”   这样的举动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已经不在她的考虑中了,她只知道怀中的少年是多么的恐惧和不安,仿佛被遗弃的孩童。   “顾夏一。”一直沉默的莫何终于开了口。   “什么?”司笙诺有些愣神。   “他是顾夏一。”   顾夏一,天下谁不知道顾夏一。   司笙诺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一定很是听错了。她在江湖上飘荡了很多年,她当然听过顾夏一这个名字。而正是因为听过,她也知道那是天底下最凶狠的杀手。   而更重要的是,这样一个本应活在神秘之中的传奇却有个人人都知道的特点,他的脑子有问题。往往这种脑子有病的人都会遭到世人的不屑和嘲笑,但顾夏一不同,大家畏惧他超过对他的蔑视。杀手里他是最强的,毋庸置疑。   她本以为传言只是传言而已,却从未想过竟是真的。   “他就是顾夏一?”再次看向面前的少年时,司笙诺的心情无疑复杂了许多。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了。”莫何再次问道,“他还能治吗?你会给他治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以前写的文,突然想起来了,然后觉得有点萌就发出来了。说白了就是个傻白甜的小言情,可无脑观看...算是调剂心情....大家食用愉快   【ps:顾小哥他情况蛮复杂,混杂着精神病与自闭症....各种病都有。不是装的,是真的。】   ☆、病人   顾夏一能不能治好,司笙诺不敢妄下断言。   但是她会为他治。   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地方能留住司笙诺,但是这一次天地楼成功了。她决定留在这里医好顾夏一再离开。   “谢谢。”莫何是真心的道了一声感谢。司笙诺一不缺钱二不缺名,救过多少人就结下多少交情,黑白两道谁不卖她一个面子,别说还有朝廷里的高官当靠山这件事了。她若是不愿意,就算是他逼迫她也无用,她完全能利用自己那通天的人脉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她也控制不住她。她能这样轻易的答应留在这里医一个人,全凭他和她多年的交情。   “我要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全部。”答应下来之后,刚刚离开那昏暗房间,她就提出了这个要求。   要医治这样一个病人,了解的详细些是最必要的。   “顾夏一。顾是他的本姓,夏天捡来的,天下第一。”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那个名字,莫何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昏暗的屋子,“他自小就是这样。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要不要医他。医好了更清醒一点自然好。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做事的时候反而更敏锐。而且,全天下最不怕死的就是现在的他。”   世上没有人不怕死。但是顾夏一就是不怕,他真的不怕。没人能弄清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完全可以判断出,死亡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是毫无概念的。他可能连死是什么都弄不清,何谈惧怕。   不过他的敌人却都知道死意味着什么。   武功再高强的对手都要比一个不怕死的对手好对付的多。   因为他不要命,所以每一次动手,无论是心理上还是气势上都占了上风。   “但他总是这个样子,我怕他在被别人杀了之前,先折腾死自己。还是尽量医好他吧。”说完之后,莫何便吩咐下属去为司笙诺准备房间。   只是第二天一早,他去她的房间外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再一推门,里面空无一人,当杀手多年的敏锐观察力甚至告诉他,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眯了眯眼,莫何转身就走向顾夏一的房间,毫无意外地看见司笙诺正在房里弯着腰不知道做什么,房里太过黑暗,门外的光只能勉强照到门槛后不过两步,一瞬间对于顾夏一在不在房里,莫何还真有片刻的疑虑。   不过他不会在别处。莫何心知肚明。为了治疗顾夏一的病,他特意免下他一切事情让他呆在这里,唯一庆幸的是,顾夏一虽然无法与人正常沟通,但对于楼主的命令还是遵从的。   “你在做什么?”莫何很识趣地走进去几步便不再移动。顾夏一对人的抗拒排斥他最为了解,哪怕是跟他相处最多的自己,他还是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样。   司笙诺自然知道这话是问自己,她直起身子看向神清气爽的莫何,嘴角不由多了一丝笑意:“做点准备罢了。”   那样打官腔还真不适合司笙诺,不过莫何倒是知道为何,他也跟着笑了笑,眼里有着了然:“你打算住到这里?”   “嗯,”司笙诺点点头,反应倒是平淡了下来,“这种病用药的效果很小,只能从平日里的相处来想办法医他。最起码,也要让他不再防着我。”   话音刚落,床那边传来一阵闷响,似是木头被什么弄碎的声音。   莫何不用想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没料到司笙诺竟然走了过去,大方地坐到床上,拍了拍顾夏一的肩:“怎么了?”   莫何有一瞬间不知说什么是好,不过他知道司笙诺对待不同的病人都会有不同的治疗方式,所以也就继续静待着。   “很害怕?”她大胆地伸手想要碰触他的脸,但顾夏一飞快地躲开,并且埋首膝盖之间,整个身躯不停的颤抖着,也不断往床背那边靠,衣服摩擦着破碎的木屑,连刺到后背也不停歇。   “你不要动。”身为大夫,司笙诺对于血腥味比谁都敏感,很快就皱起眉一把扯过他。   但是顾夏一惊惧得整个人缩着几乎趴到了床上,司笙诺正要趁势查看他的背,少年顿时背脊一僵,浑身颤抖起来,几乎使出轻功就为了从床上逃离开。   司笙诺没有很意外,几乎所有缺乏安全的人,背部都会十分敏感,别人别说碰触,就是稍微靠近他们也会浑身打颤。   “你的后背受伤了,”眼看着顾夏一缩到床边的角落,双手交叉抱着双肩,连目光都不敢跟自己对视,司笙诺忽然就有些不忍,“我不会伤害你,但木屑刺入皮肤里,如果不好好处理就拿不掉了,甚至镶嵌到皮肉之中,到时候即使只是轻轻一碰也会很疼,你不是还要听楼主的话去做事吗,不治好伤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对吧?”   搬出莫何来,因为莫何是唯一一个能让顾夏一给出回应的人。但是这一次,顾夏一并没有理她,眼见连抱臂都没法抑住自己的颤抖,他有些慌张地四下环顾着,这才意识到司笙诺身后还有莫何。这样的阵仗其实并不吓人,尤其这两人联手也不可能打得过他,奈何顾夏一莫名就恐慌得忍不住伸手挠墙,一下又一下,闷响回荡在房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莫何却瞬间领会到什么,一个箭步上来拉住司笙诺就往后退。   他太了解顾夏一,他已经意识到压迫感,虽然明知道他们不会是他的对手,但是顾夏一的情况不同,绝对不会因此觉得放心,倒是他们继续待在这里,恐有性命之忧。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心而痛下杀手的事,顾夏一也不是没有过,虽然不是在这天地楼里。   但司笙诺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没关系。然后又慢慢走回去,直接走到顾夏一身边蹲下,手掌放到他愈发颤抖的肩上,她微微倾身上前,想要看清他逃避的目光:“我不会伤害你的。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顾夏一根本听不进去,司笙诺的靠近只会让他本能地缩得更厉害,想要夹紧的颈项一度夹住她的手,他却如惊弓之鸟那般跳起来,瘦若无骨的手轻轻一挥,雄厚的掌风竟朝着司笙诺直面冲去。   莫何的速度再快,又如何比得过顾夏一的出手,他只来得及托住司笙诺后退几步几步倒下的身子。   而很显然,顾夏一也没料到对方连防备一下都没有,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但对上司笙诺平淡又没有丝毫退缩的目光时,视线又很快别开,不安的颤抖一如刚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安里第一次参杂了不解。   司笙诺按了按被直接打中的胸口,有些闷闷地疼,但她没有迟疑又再走近顾夏一,后者这次竟然惊惧地跳着后退,略带口吃的声音在恐惧下有些失了真。   “别......别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开口,无论说了什么,总算是说了话。   对待这样的病人,是绝对不能逼迫他的。   今天就算是到此为止了。莫何离开前,看到司笙诺远远的坐到房间的角落里,刚好与顾夏一拉开了一个所能达到的最远的距离。   虽然孤男寡女就这样日夜共处一室有些不妥。但是顾夏一是那个样子,司笙诺对待病人时,又完全模糊了对方的性别,倒也没什么关系。   莫何第二天去看的时候。司笙诺依旧是在试图靠近那个缩在角落的少年,对方也照旧试图用一掌挥退她。当晚,她把自己的“床铺”挪得稍微离他近了一点点。   又过了三天。   “没事吧?”再次扶住有些站不稳的司笙诺,莫何有些担心。   “没事。”司笙诺如实答道。前两次的掌风刮在她身上还会一阵剧疼,这之后的几下却只是扫过她身侧。虽然她有些拿捏不准到底是顾夏一留情还是为何,只注意到他闪烁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对于司笙诺而言,已是莫大喜讯,就连无法从大夫角度看出任何门道的莫何,也从顾夏一后几次的出掌中看到微薄的希望——明显是顾夏一有意打偏的,尚且不论原因是何,至少他从未对任何人手下留情过。   这一晚,司笙诺睡在了房间中央。   “我只有先接近他,才能想办法医他。”不论莫何觉得她多么辛苦,司笙诺倒是觉得没什么。她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医治这个病人,那她就会不惜一切来办到这件事 。现在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她在顾夏一的屋子里呆了整整三天三夜。他做什么,她就陪他做什么。   除了沐浴。   只有这个时候,她实在没办法与他一起。   当然,这只是莫何和顾夏一的个人看法。   “他真的能照顾好自己?”认真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后,瞥了一眼床边的顾夏一,司笙诺微微皱起了眉,然后说道,“我留在这里看着他。”   在她的意识里,这世上有三种人,没病的女人、没病的男人、病人。   病人都是没有性别的。   所以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让人震撼。   这是莫何和司笙诺第一次在顾夏一眼中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洗了....但是完全不会有什么羞羞的情节....想象一下,给你家小狗洗澡的场景就懂了.....   【更新时间真是不确定啊→_→ 总之。想看还是收藏一下比较方便.....不过也无所谓啦,就是消遣】   ☆、受伤   司笙诺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她说留下来就绝对不会走。   但是顾夏一脑子有病,不代表他不懂男女之别。   “别担心他。”看了一眼莫何的表情,司笙诺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莫何沉默了片刻,答道,“我一点也不担心他,我担心你。先不说别的,要是这事被那位大人知道了......我暂时还不想跟那位大人打交道。”   司笙诺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也直到此刻才终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你们总是说我与他的事,他若是真的存了那份心思,早些年就该告诉我了。”   “迟早的事情。”因为她的关系,莫何也对那个人有所了解。   只是他们两人这样说着话,顾夏一却是一句都听不懂,从始至终都在警惕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最后,司笙诺还是妥协的暂时离开了这个屋子。而等到她收拾好自己又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楼里的几个下人刚刚搬了一桶水过去,不仅有水,还有一些瓶瓶罐罐,显然是外伤用的药。   “怎么现在才过来?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她拦下了那几个人,不解的问道。   这几人前几日就见过了这位备受楼主礼遇的司姑娘,如今见她问话,自然也会如实回答,何况根本没什么可瞒的,“七爷惹了楼主,然后受了点伤。”   江湖上和天地楼的人,都要称呼顾夏一一句“七爷”,因为天地楼有七个堂主,他排行第七。江湖上谁不知道顾七爷的名声,虽然很少有人真的见过他,更不用说叫出这个尊称。   而这句话的前半句和后半句根本构不成因果关系,偏偏司笙诺就是听懂了。   这里是天地楼,这是聚集了天底下无数训练有素的杀手的地方。无规矩不成方圆,何况是这种地方。无论是再特殊的人,在这里也要守规矩。而莫何,从来就是不是一个会对下属心软的人。   那几个下人将东西送进屋子就匆匆离开了,他们对屋子里这个活阎王的畏惧很是明显。   司笙诺关上门之后,先是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便点上了刚刚要来的烛灯。   这个屋子从来都没有这么亮过。   倒在地上的那个少年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不顾一切的就想站起身把这光亮熄灭。而等到他站起身,司笙诺也终于能看清他现在的样子。   血。   除了那一身血,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不到别的了。   这种杀手组织的规则刑罚之严苛,她总算见识到了。她不知道他在她刚刚离开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只看到了他全身的衣衫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而破碎的衣服下,只有一道道伤痕和血肉模糊,就连那张眉目如画的脸都带着伤口。   他无疑是讨厌那烛光的。但是就在他踉跄着走过来想要夺过那烛灯的时候,她却身形一闪避过了他。她的武功不差,甚至可以说很好,虽然完全比不过眼前这个人。除非他真的想对她动手,不然这种程度的躲避还是没问题的。   她第一次有了“防备”,顾夏一明显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便用了自己的真功夫去夺她手里的烛灯。追逐之间,她到底还是比不过他。只是几招之下,就被他瞬间掐住了脖子。   他是个杀手,以杀人为生的杀手。他太懂得如何杀掉她,只要他稍稍用力。   而她没有反抗,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那是鞭痕。莫何不会留着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杀手,只要顾夏一还活着,就意味着莫何还能很好的控制他。但是莫何只是因为他还有用才重视他,重视不意味着纵容。   没把他打得爬都爬不动,已经很是照顾他了。   司笙诺曾见识过一些大人物是在怎样对待自己帐下杀手的。只要犯了丁点的错误,或是惹怒了主子,直接吊起来打个三天三夜都不止。据说,这是最有效的法子。而他们也确实培养出了一批让人闻风丧胆的下属。司笙诺不知道莫何是不是也这样做过,但想来就算是待遇能好一些,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真切的意识到,这个人是个杀手。   借着这光亮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她终于扔了那烛灯。扔的很巧妙,只是远了一些,但还是亮着的。   顾夏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处的灯,反复看了几次,还是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而她之所以敢这样做,只因他掐着她的时候根本没有用力。   烛灯还在不远处闪耀着光芒,但因为离得不近,并不刺眼。顾夏一也并没有就此走过去熄了那烛灯,他只是直接坐在了角落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他的情况很不稳定。   司笙诺有些头痛地看着依旧缩在角落的顾夏一,虽然瘦骨嶙峋的身子还在不断颤抖着,但起码不会再无意义的去挠墙了,尽管那指甲也因为他挠墙的动作而断掉,有些竟然还渗血,那力度有多大她是见识到了。   就算这样,他仍是没给她接近帮他治疗的机会,也仿似毫不在乎自己的手指,依旧只是抱着腿,目光认真又无神地盯着黑暗中的双脚。   她试着拿起那托盘走近他,然后轻轻唤了一声,“夏一。”   之前的几天,她一直尝试着以他的名字来唤他。在顾夏一所能接触到的人里面,莫何和其他几位堂主叫他“老七”,下人们和江湖上的人都叫他“顾七爷”,只有她是叫他“夏一”的。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但却很是轻柔,他其实并不抵触她这样唤他。换句话说,几日下来,她的坚持还是有效果的,他已经能接受她的靠近。   然而这一次他却猛地一掌推翻了托盘,当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时,两人都不约而同感受到死一般的寂静。   司笙诺难得沉默而没有笑容,这是从未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顾夏一顿时像犯了错的孩子般看了她好几眼,然后又拼命抱紧了双臂环住膝盖,脚尖抵着地面不断向墙角缩着,仿佛要将整个身体镶嵌到墙里。   其实司笙诺倒不是生气,她很认真在思索自己是不是把情况想的太好了一点。现在的他到底能接受她到什么程度?她根本无法断言,只能去不断的尝试。   当她注意到他的害怕和退却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表情的冷寂——那是她思索时不自觉会显露的神情,也正是这种认真冷静让很多涉世不深的毛头小子们对她很是尊重,不过顾夏一的心性就如同再单纯不过的小孩子,她这张脸怕是要吓到他。   “对不起,”她伸手想碰他,后者却只是更害怕地往里面挤,整个人几乎都缩成一个不可思议的球状了,看得就连司笙诺都有些心惊肉跳,担心他会不会一个不好弄骨折了,整个身躯就掰不回来了,只好用力抓紧他双臂,却又不敢使力拉开,只能制住他继续深埋,“夏一,我没有生气,真的没有,别害怕。”   顾夏一毫无光彩的眼睛只盯着她抓紧自己的双手,惊恐的目光里有着失神,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之物,惧怕的神情甚至有些扭曲,愈发用力挣扎并且往墙角不断挠着缩着。   司笙诺自然是拗不过他那种力度,尤其他还深怀高强武功,无奈之下她只好放手退后了几步。   对峙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也在刚刚的追逐间不小心刮伤了。刚好有这打翻了一地的药,她捡起了几个小瓷瓶看了看,找到了能治伤的药。这期间顾夏一的目光倒是一直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的动作,她拿着那个小瓶子抬头问他,“不疼吗?”   她在问他的伤。   而不用想也知道,当然是疼的。   可是他已经习惯了。   司笙诺放下了手里的药瓶,“这样吧,如果你不想治好伤,我也不治了。”   她胳膊上的伤被她刚刚瞒着他刻意的一划,伤口处还在不断的流血。这屋子里现在是有光亮的,他能看到她的伤。   他无疑是有些在意她的,从刚刚的事情里她可以看出来。所以她想赌一赌他到底在意她到什么地步。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很久,久到她甚至以为自己的伤口都可以结痂了。   他终于站起身,主动的走向了她。   “呼......”司笙诺长呼了一口气,这对于她来说,可以称得上喜出望外。而顾夏一看了看她的伤又看了看地上的药,虽然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是明显。   司笙诺也站起身在那已经冷掉的一桶水里清洗了一下伤口,这才给自己涂上了药。   “走。”她冲着他伸出手。   犹豫了一下,他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几步。但她还是站在原地,静静的温柔的看着他,仿佛他不过来,她就一直不会把手放下。   少年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当他把手搭在她的掌心时,她的心没由来的揪了一下,至今为止她握住过无数个病人的手,没有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垂死之人都没有像他个这样,仿佛只剩一层人皮覆在了骨头上。这样的骨瘦嶙峋,好像轻轻碰一下就断了,好像小小擦伤也能露出骨头,他又是如何拿起刀如何与人拼死一搏的?   “别怕,跟我走。”她轻轻的握住他的手,不敢用力却又尽力让他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拉着他走出屋子后,两人在略显昏暗的围廊里一路前行,直到走到原本备给她的房间才停下。   叫人过来把水池换上温度适中的热水后,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面对面。他极力想要缩到角落里,她也只是蹲在水池边看着他,等他自己走过来。折腾了这么久,她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疲惫,任谁都看得出。   “我不看你。”见他还是犹豫,她爽快的转过身子背向他,让他自己先脱了衣服。   “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听着身后传来衣衫布料磨蹭的声音,她忍不住笑了笑。   “我今年二十二了。”这是顾夏一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他不是装的,他是真有病→_→   ☆、接纳   二十二岁?那岂不是比她还要大?   司笙诺诧异之下回头看他,正好看到他走下水池的一幕。虽然她什么都没看到,他却害怕的立刻把整个身子都缩进了水里,只留了脑袋在水面上。如果叫不知情的人看了,一定觉得这是个很诡异的场面。一个赤/裸着身子的男人与一个女人独处一室,害怕的不是那个女人,反倒是那个男人。   但是在司笙诺看来却是理所当然,所以她只是坐在水池边冲着他招招手,“别怕,过来。”   他不动,她便自己走过去,轻轻的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微颤了一下,却也没有就此甩开她。   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层层密布,非但没有一处好肉,有的地方甚至是新伤叠着旧伤。不仅有鞭痕,还有各种棍伤刀伤,连烙铁的烙伤都有。有多少是被敌人砍伤的?又有多少是被主子打的?她的指尖轻抚过他的肩背,因为太过震惊,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已经不怎么排斥她来触碰他的背了。   司笙诺从未用过这样轻柔的力度给病人清洗伤口,但她知道,即使是再轻柔,他所承受的痛苦也远远超乎她的想象。他只是在忍耐,忍耐着不发出声音。   连水池的水都被慢慢染红。   当他终于可以从水池中站起身的时候,她不顾他的挣扎硬是帮他擦干了身体。毕竟,若是让他自己来做这件事,他一定会把伤口弄得血肉模糊。当然,这期间,顾夏一得到了一块布围在了自己腰间。   接下来便是敷药。他是她接触过的病人里最难控制的一个,也是最乖的一个。这些药虽有止血生肌之效,但是涂抹在伤口上的时候,无异于让人再次承受一遍被打伤时的痛苦。可他却只是静静的,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的动作,除了眼睛会随着她的动作动一动之外,不喊疼也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一点点因为疼痛的挣扎也没有。   许是这样的行为太像是她曾经养过的一只流浪的小狗了,在终于处理完他的伤口之后,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微笑。但是等她准备站起身把药盘端走的时候,他却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就只是衣服下摆的一小块,大概还不到半个小手指的长度竟然被他用整只手捏住了,死死的攥着,似乎想借此扯住她整个人。她尝试着扯了扯衣服,发现他还是死不松手,但也没有用力,她拉着衣摆往前,他那只手便跟着往前。   她低下头去看他,正好对上了他仰视着她的眼神,虽然他很快就低下了头。司笙诺不由失笑,爽快的蹲下身放下手里的药盘,然后便倾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她抱得很紧,因为在接触到他肌肤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的上身的冰冷。但是还没等她松开手让他快点穿上衣服,却被他主动的推开了。虽然力道不大,但却猝不及防。   “怎么了?夏一?”被推的跌坐在地上之后,她不禁紧张起来,怕他再次陷入恐惧之中。但是这一次抬眼望去,他却只是抱住腿把自己缩得紧了些,然后对她说了第三句话,“你......你出去......”   这一次的排斥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司笙诺虽然一时有些困惑,但看着他的样子还算正常,便给他留下了可以换的衣衫,依言走出了门。   她在见到莫何的时候,问出了这个困惑。   “他应该不是讨厌我,也不是防备我......突然是怎么了?”她越想那个少年刚刚的样子,便越是觉得奇怪。   “你说你只是抱了他一下?他没穿衣服,你抱了他一下?”听了这些话再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莫何突然不知该笑还是怎样。但是他与司笙诺的交情虽好,却还没到可以直白的说出一些隐晦的话题的程度。所以他只能尽量委婉的提醒她,“老七他不是个孩子。我知道在你的眼里病人就只是病人而已,但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而且年纪不小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司笙诺的表情从迷茫变成了恍然大悟。她今年年纪不小了,早就是那些少女口中的“老女人”了,何况她又是个大夫,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虽然清楚了原委,但是除了恍然大悟之外,她对此毫无害羞可言,“那我以后想着些。”   她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心上。   “还有。”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提醒道,“在我治好他之前,能不能不要再动他。”   “那你要告诉我需要多久。”莫何也敛了笑意,认真的答道,“他只是我的下属,虽然很有价值,但不代表绝无仅有。我不可能永远这样‘伺候’着他。他再强,也不意味着特殊。”   “我会尽快。”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司笙诺自然不会妄加议论别人的规矩与做法,得了他这句话,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尽力。“还有,我觉得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怎么说?”   “他竟然会骗我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一提起这件事,司笙诺也是哭笑不得。虽然顾夏一那样坚定的对她说他已经二十二岁了,她又怎么可能真的相信?   只是莫何听后却是一愣。他想到了今日顾夏一曾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司笙诺的年纪,他也如实告诉了对方。   司笙诺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顾夏一才十八岁。他故意把自己说大四岁,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和想法说出来的?莫何只希望事情不要向着自己所想象的方面发展......   那少年其实根本是救不好的。没人能挽救一个人的精神,除了那个人自己。他对周围所有人都抱有敌意,或是惧意,有时候又不受任何事情所影响。整个天地间他只有他自己,没有别人。   莫何请司笙诺过来医治顾夏一,不过是希望她能尽量接近他一些,让他的状态能尽可能的稳定一些。莫何甚至不期待司笙诺能让顾夏一变成一个正常生活的普通人。更不要说,让顾夏一彻底接纳她......从一个人变成他和她。   如果真的变成了那个样子,反倒是件棘手之事。   因为这段关系注定无疾而终。   *   自从治伤那次之后,顾夏一对司笙诺的容忍度明显高了不少。她也终于得以正常的接近他的床边,可以偶尔交流几句话,甚至可以为他配药哄他喝下去。   从早到晚,除非万不得已,她绝不会离开自己的病人一步。因为他既然接纳了她,她若是轻易消失,便也意味着会给他带来不安。凡事都是需要过渡的,司笙诺很清楚这些行为举止都是正常的,便也安心的配合着他。   整整一个月,她与他同吃同住。偶尔他有不稳定的时候,她也耐心的守在一边。   莫何终于见到顾夏一落单,是在一个深夜。   “你在做什么?”因着这个下属渐渐也像个正常人了,莫何与他对话时的语气也轻松正常了不少。但是这深更半夜的,发现少年孤身一人,全然不顾寒风瑟瑟,只穿着一身单衣坐在井边出神,他还是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问出这句话之后,不等对方回答,他自己已经恍然大悟。   “受不了了?”一个大男人,夜夜与自己最亲近的女人睡的那样近,若是忍得下去才是怪事。   “那就去做点正事。”他扔给了他一把刀。   接过刀,顾夏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却把刀柄握得紧了些。   翌日,司笙诺醒来时就发现顾夏一并不在屋子里,这无疑是件很不寻常的事情。平日里哪怕他醒的再早,只要她没有醒,他都会趴在她的床边盯着她,直到她睁开眼睛为止。   所以,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又被莫何带走了......   一想到这一点,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打开房门准备去找莫何问一问。只是就在她拉开门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门外站着的顾夏一。   他看起来还好。   虽然仍是一身的血,但却不像是他自己的。   “你去......”她把自己想说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因为说出来也毫无意义,他是做什么的,她很清楚。   见她又露出了那副沉默又没有笑容的表情,顾夏一再一次的慌了。他害怕。他确实害怕她这样的表情。虽然以往几次她并不一定是生气,但是这一次,他隐约觉得她是生气了。   “你过来。”她转身走进屋子,然后示意他也进来。   其实她并非生气,而是在无可奈何之想不出说什么是好,便想叫他进来先换了那一身满是血迹的衣服。只是他听着她的语气再看看她那副表情,算是彻底慌了。   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回应,司笙诺忍不住扭过头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不要紧,看了才发现顾夏一不知何时已经缩在门边的角落里,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那你打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_→药药切克闹   ☆、寻仇      “我打你做什么。”她终于笑出了声,然后走过去想扶他起来。他不断打量她的神情,直到确信她真的没有生气,才小心翼翼的随着她的动作站起身。   “去把衣服换了。”她指了指床上的衣物,“今天咱们出门。”   一个月了,他们还没在大白天的时候走出门过。但是若是想把他变成一个正常人,她必须让他尝试着接受她以外的人和事,最起码,也要接受这小小房间之外的人世。虽说他的身份注定无法生活在阳光下,但是她现在医治的仅仅是顾夏一这个人,而不是那个名闻天下的杀手。她要让他知道,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是怎样的。   而他对这个决定显然有些不解和茫然,但还是习惯的点点头,乖乖的按她说的去做了。   对于这次出门,司笙诺早有准备。因为此前顾夏一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劲装,要么就是夜行衣。所以她这一次干脆丢给了他一身白衣,绣工考究,连银色的镂空镶边都是竹叶花纹。再系上个墨色的玉佩,银色缎带当做发带。她倒是成功的把他打扮成了一个世家公子,柔弱书生。   顾夏一任她折腾着他,然后穿着这身行头傻傻的站在那儿看着她。虽然见她开心的笑了,他却始终无法理解这有什么意义,或是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只能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   “走。”她拉着他的手走出房门,一路上遇见的人都在问好之后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她身边的人。不过碍于顾夏一的脾气秉性和那个脑子,他们还是没人有勇气对此说上些什么。   月朝民风十分开放,司笙诺拉着顾夏一走出门之后也没有松开他的手。倒不是怕他这么大一个人会走丢,只是想借此让他安心而已。   离天地楼所在最近的城镇不算繁华,但却因为有很多武林世家偏居于此,小镇上到处都是江湖人士。顾夏一从小就在天地楼那种地方长大,接触的自然都是武林人。司笙诺暂时还不想让他直接去满是平凡百姓的地方,这个小镇的气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她想错了一点,或是说,忽略了一点。   见过顾夏一真面目的人竟然比她想象的多。   久不见阳光,少年的肌肤白皙的几乎毫无血色,如今在艳阳照耀之下,司笙诺甚至觉得自己能看清他皮肤下的经络。但是顾夏一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会让很多少女羡慕不已,他只是为这强烈到刺眼的阳光,还有身边的来往人群感到难受与不安。但是司笙诺还没说什么,他便也只能拼命忍耐,一手遮着阳光,一手扯着身边女子的手,不时轻轻晃一下。   这样的情况倒是比司笙诺原本预想的要好很多。她主动松开了他的手,然后在他着急之前撑开了自己特意带着的伞,这才重新握住了他的手。只是一手握伞一手扯着他终是不便,可能也是他终究要比她高出不少的原因。但就在她正想换一只手的时候,顾夏一已经主动拿过了她手中的伞撑在两人头顶,然后朝着她咧了咧嘴角。   少年笑起来的样子煞是好看,如同驱散阴霾的那缕阳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即使现在是艳阳天,洒在大地上的光亮也不如他脸上的那抹笑容来得耀眼。这是他第一次对着她笑,虽然是不经意间做出的动作,但却更让她为此心惊,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大晴天,一男一女站在大街中央,撑着一把接近血红色的伞不言不语的对视,尤其是那少年还白的像鬼一样。这个场景无疑很是诡异。路过他们身边的人皆是带着一身寒意能走多快就走多快,有胆子大的才驻足多看了几眼。   而这多看了几眼,就看出了事。   “那不是顾夏一吗?”一个削瘦的中年汉子在小巷里瞥了这边几眼,起先是震惊,现在是困惑,但又有些不确定,只能捅了捅身边的人,“你看看是不是。”   “我哪见过顾夏一啊,再说了,那个顾夏一怎么可能大白天的在街上乱晃。”正在一旁擦着刀的胖子完全不理会他的话。   “不,不对,那就是顾夏一。”削瘦的汉子猛地一拍大腿,“上次他杀苗家双煞的时候我见过他。”   “哟?他杀人被你瞧见了,你竟然还没死?”那胖子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瞥了一眼街上的人,削瘦汉子放低了声音说道,“他脑子有病。上次不凑巧,他杀苗家双煞的时候我也在场,可还没等我逃呢,他自己先发疯了,我那也算是死里逃生啊......走,告诉巫老大去,那小子这次算是跑不掉了。”   “哎你等等我。”胖子连忙拎着刀跟着他去了。   而在街上的两人全然不知道即将会发生的事情。   “吃点什么?”从早上到现在,两人还没有吃饭,司笙诺的目光在四处看了看,然后落回到顾夏一的身上,等着他给出他的建议。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想法,迷茫的学着她在四周看了一圈,他的目光也落回到她的身上,最后呆呆的摇了摇头。   “那让我来想想。”司笙诺牵着他慢慢往前走,边走边回忆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据她观察,身边这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爱吃的东西,每次吃饭对他来说都是一场酷刑,再加上他的病,也难怪他会瘦到这个地步。   “你以后一定要听话,乖乖吃饭,没事的时候多晒晒阳光。就算不走出来,就在你们的小院子里也可以......”她耐心的,一字一句的教着他这些事情,虽然不指望他真的照着做,但是总是说,总是说,她相信他也总有一天能够记住的。   而现在,她说一句,他点一下头,像是记住了又像是单纯的对她所说的所有话表示赞同。   最后,她选择了一家馄饨店。   现在不早不晚的,既不是早上也不是中午,吃点这个东西正是合适。两碗馄饨端上来,司笙诺悄悄的用自己的银针试了毒,这才放心的从自己这碗舀起了一个,仔细吹了吹,觉得不烫了才喂到他的嘴边。顾夏一向来不吃这种很烫的东西,但是汤勺喂了过来,他也乖乖的张开了嘴,等到把馄饨含在了嘴里,觉得真的不烫才一口咽了下去。   “你还真是吃东西啊......”司笙诺特意加重了“吃”这个字,哭笑不得的看着一脸迷茫的他,然后又舀起了一个,吹了吹送进自己的嘴里,嚼了几下才咽下了肚,“下次咬一咬再吃知道吗?”   他的眼睛只随着她的嘴含住勺子的动作动来动去,然后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是垂涎她吃下的那个馄饨,而是......那个勺子他刚刚也含过......   脑子有病又不代表就是傻的,也不代表他真的眼睛瞎了。有时候,尤其是在一些他喜欢关注的方面,他比很多正常人能注意到更多的东西。   虽然他不明白对方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也根本没意义。   司笙诺毫无察觉的正准备再舀一个喂他,却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正傻傻的盯着她,她看了看自己的四周,觉得没什么问题,所以也判断不出他想做什么,只能问道,“怎么了?”   “......”少年几次欲言又止,一张嘴张张合合就是没有说出话来。   司笙诺觉得他这副样子真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就露出笑容,便也放下勺子摸了摸他的头。只是也就是在她伸回手的一瞬间,顾夏一的眼神明显的变了。   变故就在一瞬间。   长刀擦着她的耳朵飞过来,她还没来得及闪开,顾夏一已经单手握住了那刀刃,不顾手掌瞬间被利刃划破流下血来,看到她成功避在一边了,才一脚踢在桌子下方。方桌凌空旋转了一圈,然后被想要冲进来的几个人砍成了碎片。   换做往日,这几个不知死活前来寻仇的人早就死在他手里了。但是今天不一样,趁着那几日被桌子分神,顾夏一拉起司笙诺便跑。平生第一次逃跑,只是因为怕连累到身边的女子,而且,在心底的最深处,他不想让她看到他杀人的样子。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一个杀手,越是平凡越好。若是有了名气,离死期也不远了。顾夏一是少有的,名声远播而又不怕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的杀手。   但是他也有个别人没有的优势。   因为他已经强到根本不怕任何人寻仇。   不过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更新晚了些,对不起......   顺便一说,这文虽然算不上短,但也不算很长.......绝对V不了....请大家愉快的食用到结尾。   ☆、传闻   他们终究还是没能逃脱。   司笙诺终于亲眼见识到了杀手是如何打架的。   不同于武林高手之间的缠斗,杀手真的是专业的,他们不会使用什么精巧玄妙的武功或绝招,甚至可以说他们不懂武,因为他们只懂得怎样杀人。   顾夏一手里没拿任何兵刃,被逼进小巷后便挡在了司笙诺的前面,眼中杀意渐起。杀手打起架来,专打关节和各处脉门,无所不用其极。司笙诺本以为他全凭本能和天赋,但是现在看来,他凭的也是经验,手染无数人的鲜血才练出来的经验。   “喀嚓。”骨头断裂的声音和哀嚎声不断从小巷中响起。   司笙诺看不清他的动作,却能看出他故意没有去夺对方的兵刃,只是专拆对方全身上下的骨头,哪里顺手就拆那里。动作干脆利落,稳、准、狠......在某种意义上,比血花四溅还要惨不忍睹。因为他几乎没有移动,只是站在小巷中央,有人攻过来,他就顺手或反手扯住对方,手腕一扭或抬抬腿,对方就丧失了活动的能力。   “夏一。”她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唤住他的时候,他正抚着自己的手腕,然后一脚踹在了最后一个人的脖子上,轻轻一勾,那个人的脸就转到背后去了,除了“咔擦”一声,再无任何声响。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而他终于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却很显然有些惶恐不安。不是因为这些人不安,而是害怕面对她生气的表情。   大夫总是悲天悯人的,司笙诺也是。但是司笙诺还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对江湖仇杀势力相斗多说些什么。因为这些事情说不清对错,也不能用值不值得来形容,更是轮不到她来管。   她只是好奇一点,“你为什么不动刀?”   她清楚的看到他曾夺过对方的刀,但却在片刻迟疑过后便随手将刀扔在地上,似是故意不想见血。   而听了这个问题后,顾夏一只是将头垂得更低,然后看向了自己这一身白衣,“......脏。”   “怕血弄脏衣服?”她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想来他是觉得她不愿意看到他满身血污的样子,而且那一身白衣胜雪,若是溅上些什么也当真不好看了。   不知露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司笙诺只有走过去牵起他的手,然后柔声说着,“没关系啊。你记住,再遇到这种事情,只要你没事,什么都不重要。”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发现她并没有生气之后,便高兴了很多。   两人穿过这一地躺在地上哀嚎着的人携手走出小巷。那把红纸伞已经在刚刚遭遇偷袭的时候毁坏了,不过在烈日下呆了这么久,顾夏一也早就适应了这种阳光,任由艳阳闪耀着刺眼的光芒,他只是一路看着身边的女子,恨不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司笙诺倒是不在意他这种几乎要黏上来的目光,偶尔扭过头帮他把垂下来的发丝往耳后拢一拢。   这对一个耐心尽责的大夫和一个依赖大夫的病人来说,算不上什么特殊的举动。   但是看在别人的眼里,却全然变了意味。   那一天,因为顾夏一没有大开杀戒,很多人都“有幸”目睹了这一男一女离开小镇时的样子。然后在听说了这二人的真实身份之后,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顾夏一是谁?天底下有谁不知道。司笙诺是谁?更是无人不知。   这两人什么时候搭在一处了?   传言满天飞。   莫何听到江湖上的这些传闻时,已经是谣言传成真事的程度了。倒也不是因为他的消息不灵通,实在是他在最初听到这些事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无聊”就叫下属再也不要拿这些传闻来打扰他。直到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甚至传到都城那些王孙权贵的耳朵里了......   为什么区区一个江湖杀手和一个女大夫的事情能让宫中和朝中的人都在意?   实在是那司笙诺的背景通天。   “主子。”向他告知了这个消息的下属询问着他该怎样做。   收回了逗狗的手,瞥了一眼那只刚刚捡来的小野狗,莫何说道,“把顾夏一给我叫来。”   司笙诺与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而关于这一点,莫何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顾夏一说清楚一些事情。   “司姑娘呢?”叫来顾夏一之后,他先这样问了一句。   “去煎药了。”司笙诺不愧是神医,仅仅一个月就能办到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如今站在莫何面前的顾夏一竟然能好好的回答他这句话,而且因为已经习惯开口,声音中没了以前的嘶哑,反而带了一丝低沉。给了莫何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挥退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莫何练了神色严肃的看向他,“你到底把司姑娘当成什么了?”   顾夏一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神情难掩茫然。   “你知道她的背景吗?”每说一句话,莫何的表情便凌厉一分,“当今圣上与她相熟多年,她可以随时无召入宫面圣。裕亲王在没有禅让皇位前,唯一亲近的女人就是她。更不用说大理寺少卿李澜洺,那个人,她就是那个人的命。你和她的事现在已经传进京中,朝中的百官都知道了,他们本以为司笙诺迟早会嫁进裕王府或是李府。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两个人的反应,如果他们有任何一个人当真了或是干脆动怒了,京中所有权贵都会想方设法杀了你,甚至夷平这个天地楼,只为讨好那两个权倾天下的人。就算你没那份心思,这件事也不会那么简单的结束,如果你真的对她存了那份心思..........你在做什么?”   他自己一个人激动的说了半天,猛地一抬头,却发现顾夏一根本没听他说话。不仅没听,还蹲在一边逗狗玩。   那条小狗是在天地楼的门口捡来的,谁也不知道它是怎样躲过外面重重机关陷阱跑到了这里。但是既然没死,莫何便也顺手把它捡了进来。可能是长期流浪的原因,小狗无论怎样喂都是小小一只,像是长不大一样,但好在很有活力,见到有人靠近它,它本能的躲了一下,直到确认这个人不会伤害它才开始兴奋的摇尾巴。   顾夏一不是没听到莫何说什么,但是听得断断续续,也没有在意。他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的小狗对着他不停的摇尾巴。   摇啊摇,摇啊摇。   “我想要一条尾巴。”不知看了多久,少年终于转过头,对着自己的主子认真的说出了这句肺腑之言。   “顾夏一!”手边的茶杯被他掷在地上摔个粉碎。   多年的训练和本能让顾夏一很快对着自己的主子俯身跪下,他确实是畏惧着莫何的,但这种畏惧与害怕司笙诺不同。前者是被迫的,后者是他自己的心意。   “这是做什么呢?”说巧不巧,煎好药却找不到病人的司笙诺刚好来到了这里。望了一眼屋内的画面,她隐约也能猜出定是顾夏一又因为无心之举惹怒了莫何。但是她也只能故作不知,走进去之后便拍了拍顾夏一的肩,然后把他拉了起来。   顾夏一极快的瞥了一眼莫何,然后才站起身,不易察觉的悄悄往司笙诺身边靠了靠。   “说好不动他的。”虽然是埋怨的话,司笙诺的语气倒完全没有埋怨的意味,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莫何。莫何又有什么能反驳的呢,只能扶住额头挥挥手,任由她把顾夏一拉走了。   “把那只小狗给我行吗?”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司笙诺又突然回头这样说了一句。倒不是因为她自己想要一只小狗,而是因为她实在无法忽略顾夏一看着那只小狗的眼神。   多年来,她也算是帮莫何救了很多人,甚至救了莫何几次,而且什么报酬也没有收过。如今她终于开口向他要一样东西,哪怕她想要月亮,他也要想办法给她摘去,何况是一只捡来的小狗。虽然莫何也知道她是要去给顾夏一的,但也只能爽快的答应了。   于是,司笙诺抱着一只小狗,牵着一个很像小狗的少年回到了屋子。   不过这只狗还没名字呢。   “叫什么好呢?”轻轻抚了一下小狗的皮毛,司笙诺扭头看了看正在乖乖喝药的少年,“夏一,你给它取一个名字吧。”   放下碗的少年整个人都呆滞了一会儿,半天才吐出三个字,“司笙诺。”   “啊?”饶是司笙诺这样聪明的人也很难理解他的意思。他到底是想给这只狗取名为“司笙诺”?还是单纯的在叫她而已?   可是顾夏一却不说话了。   司笙诺只能理解为,他是想给这只狗取名为“司笙诺”。   “可是你叫它司笙诺的话,又叫我什么呢?”虽然名字被给了一只小狗,司笙诺却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带着困惑看向他。   顾夏一愣住了。   这个问题真的是太难了。   “你想叫它司笙诺也可以,那就叫我姐姐吧。”她对他笑了笑,笑容里还带着些狡黠,“别当我不知道你今年到底几岁了。我可是比你大三岁呢,以后要乖乖叫我姐姐,知道吗?”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一下,莫何跟司笙诺毫无感情纠葛,还有那个王爷啊皇帝啊,都不是男女感情,放心吧.....   男二是那个李澜洺....一个大帅比......   ☆、醉意   在给叫做“司笙诺”的小狗洗澡的时候,司笙诺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是条公狗啊。”她把狗狗的身子翻过来,然后举到顾夏一面前给他看证据。   顾夏一惊呆了。   顾夏一悄悄的退后了几步离狗远一些。   顾夏一扭过了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顾夏一不想对这个证据说出自己的看法。   当晚,小狗“司笙诺”得到了留在这个屋子里睡觉的机会。但是陪着它的只有顾夏一一个人,因为莫何请了司笙诺过去谈事情。   这一谈,就谈到了深夜。   顾夏一抱着“司笙诺”傻傻的坐在地上不知坐了几个时辰,就连“司笙诺”都忍不住睡着了,顾夏一还是睁着眼睛坐在那里。大有不等到司笙诺回来,他就不合眼的决心。   直到丑时已过。   武功高,警觉性更高,顾夏一在那个脚步声刚刚接近这个房间时就站起了身,不等对方推开门,他已经从房间里面把门拉开。   然后,被扑了个满怀。   司笙诺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她和莫何说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莫何要送她回来,已经酒意上脑的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然后跌跌撞撞的回来,刚刚抬起手准备推门,门却自己开了。没了支撑的她只有任由自己朝着对面倒去。   还好,对面是个人。   “夏一?”当她意识到接住自己的是个人之后,酒意也瞬间清醒了不少。而在看清对面到底是谁之后,瞪大了眼睛的她连忙站直身子,不解的问道,“你怎么还不睡,我不是说不要等我吗?”   “你不在,我睡不着......”少年当然很想乖乖的听她的话去睡觉,但是这个回答也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实话。   “真是......”饶是司笙诺,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了,只能伸出手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脸,然后拍拍他的肩,“乖,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话,她就踉跄着走出去,然后跑到了隔壁的房间。莫何为了方便她,特意给她在隔壁安了个专门用来沐浴的池子,如今也早有人为她备下热水。   沐浴更衣再回到隔壁的时候,顾夏一还坐在床边等着她。   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单纯的坐在那里等着她。   虽然没吃点醒酒的东西,但是沐浴过后,司笙诺的酒意也醒得差不多了。此时此刻,身心舒畅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所以就算看到这个画面,她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只是带着一脸疲惫对他笑了笑,说着,“先让我睡一会儿。”随即便倒在了床上,眨眼间陷入了睡眠之中。   顾夏一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   默默的看了一会儿,他用最小心翼翼的动作帮她把横在床外的双脚移回到床上,然后为她盖上了被子。屋子里还点着烛灯,虽然他不喜欢,但是他怕她回来时不喜欢一片黑暗,便点了一整晚。如今她睡着了,他正想着要不要去熄了那灯,却在站起身的时候整个人呆滞在那里。   只因为他不小心瞥了一眼。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到底还会不会鬼使神差的扭头瞥那一眼,他不知道。但是现在,他确实是实实在在的瞥到了。   床榻之上,已经陷入梦乡的女子因为半醉,衣服穿得松松垮垮,翻动身子之后,腰带已经松的要掉了下来。衣襟半敞,虽然什么都没露出来,但是只要轻轻拉一下,一下就足够了,前襟处的衣衫便会彻底敞开。   顾夏一还维持着起身的动作,一动未动。即使这样扭着脖子,连肩膀都有些疼了起来,他却仍是没想着要动一下。   “汪!”打破这死寂的是一声犬吠。   不知何时醒来的小狗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似是在以叫声来表达自己的困惑。   为什么主人能够一动不动那么久呢?他看到了什么?   “汪......呜......呜......”小狗接下来的叫声都被顾夏一成功的阻止了。他面无表情的捂着狗狗的嘴,脑中想的却是另外两件事。   要不要熄了烛灯?要不要扯一下......   最终,他还是极快的一挥手,远远的打灭了那烛火。目睹了这一幕的小狗顿时噤了声,在他放开它之后,它便呜咽着迈开四条短腿自己找了个角落趴下了。   顾夏一熄灭那烛灯的理由很简单。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房间是有窗户的,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正好洒在床榻上的司笙诺身上,像是为她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朦胧中,她又是无意识的翻了个身,从仰面躺着变成侧身。   刚好是面向他。   她胸口前的衣服已经皱的堆了起来,他无需考虑要不要伸手去拉一下,因为他只要往床头的方向挪动几步,他便可以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站在桌边的顾夏一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走的最艰难的几步。   有些事情,越清醒,越深刻。   他的状态时好时坏,但是越是不想清醒的时候,反而越是清醒。   有些可惜,身为最关心他状态的大夫,司笙诺因为醉酒的关系,没能看到这个病人最清醒的一刻。   顾夏一走向了床尾,帮她轻轻掖好了被子。然后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床边,就这样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看了一夜,偶尔回过头看看她的睡颜,然后继续看着黑暗。   一夜未眠。   翌日。   难得放纵一次的司笙诺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但当她匆匆忙忙的从床上走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倚在床尾的少年就那样坐着睡着了。他的睡姿很不舒服,因为他将身子侧过来了,方便自己的右胳膊搭在床上压在她的被子上。   她甚至能猜到他是在凌晨的时候才换成了这个姿势的,毕竟她在凌晨的时候总是喜欢将脚伸到被子外面。而昨夜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双脚有变得冰凉,因为他用自己的胳膊压住了被子的末端,她就算想伸也伸不出。   她突然想到了昨晚莫何对她说的话。   “他已经离不开你了。”天地楼的楼主混迹江湖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语重心长的与人谈起儿女情长的问题,而且边说边叹气,“若是寻常人也便罢了,偏偏是你......他对你是不是男女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司笙诺并不觉得顾夏一对自己是男女之情,她理解这种病人,当他们的生命里不再只有他们自己,而是多出了一个人之后。一旦接纳了那个人,无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他们都会视其为生命。   无关其他。   只是......也许这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姐......姐。”就在她站在那里盯着他的时候,他也终于醒了过来。   其实这是个致命的错误,以他的警觉和本能,本该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便跟着醒来。但是他没有,而是在她站在那里盯了那么久之后才睁开眼睛。   他在她的面前,实在是太放松自己,甚至放弃了身为一个杀手的保命本能。   不仅如此。   事实上,如果她是他的敌人,从他开始接纳她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有数不清的机会杀了他。   据说,这个世上谁也没实力杀了顾夏一。但对于她司笙诺而言,只要她想,她可以让眼前这个少年以任何死法在任何时间死去。   她甚至怀疑,他连反抗都不会有。   但是她不想这样做,直到死她也不会想要这么做。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顾夏一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直到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复又抬起头看向她,“姐姐?”   “疼不疼啊?”她只是走近他,然后小心翼翼的托起他那条早已麻木的胳膊,找准位置扭了扭。   疼,但是被她这个奇怪的手法揉了揉之后,就不疼了。在她放开他之后,顾夏一甩了甩那只胳膊,向她证明自己已经没事了。   “夏一。”见他朝着自己看来,司笙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如果......”   他眼都不眨的盯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张面孔和神情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无辜,司笙诺就这样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终是没能把那句话问出口。她本想问问他,如果她离开了,他会怎样?   但是这个问题对于一个还没有完全痊愈的病人来说,还是有些残忍了。   她决定等他的状态再好一点的时候问他。   “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顾夏一他没看......他什么都没看,他选择了什么都没看。   虽然我知道你们都期待他看了什么,但是你们更爱的也一定是什么都没做的他→_→   【那一刻他是无比清醒的,正常的】虽然称不上君子,但是,完全可以称得上男人......这才是最男人的做法.....      ☆、离开   上京。   “这位公子可需在下相助?”   当那略显清冽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时,顾清衾正被最后几个杀手逼到了绝境。胸口的伤还在不断的流着血,右腿也因着伤而有些不灵便了,恐怕没有人会在这生死关头还去拒绝别人的援手。   “救命之恩,日后定当相报。”面对那马车中看不清真面目的男子,顾清衾在飞身逃离前只留下了这一句话。   “大人你救了那小子,他竟然就这么走了?”车夫对此感到难以置信的气愤。   车里的人却并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示意继续赶路,待到几近家门的时候才从身旁侍女的手里拿过白绢擦去刚刚不小心溅到手上的血,唇角不由勾起,“前朝的顾贵妃,怎会言而无信。”   地处城北的府邸比起其他官员的住处来说,绝对算不上富丽堂皇,但却更为雅致。正红朱漆大门的顶端悬着一块匾额,上书两个大字“李府”。   等在门口的下人们见马车停下,连忙上前掀了车帘,对着车内的人恭敬道,“大人。”   而李澜洺从马车上走下来后,还没来得及拢一拢自己的衣衫,站在大门口的那个身影已经慢悠悠的走到了他身前,“哟哟哟,你现在才舍得回来啊。”   “不知王爷亲自到来,有失远迎。”李澜洺微微抬眸,话语是恭敬的,语气是随意的。   “堂堂大理寺少卿,说话不许颠三倒四。”当朝裕亲王宫寄灵毫不见外的对他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真的在意自己在这里等了臣子足足一个时辰,对方还说着“有失远迎”这种气死人的话。   相熟已久,李澜洺早就摸清了对方的性子,见他在那边瞪着自己,也只是浅笑道,“那王爷此番前来,有何事?”   “你的意中人都快被人拐跑了,你怎么也不着急?”宫寄灵对他这种态度很是不解,“一点也不像是你的作风。”   “对笙诺来说,那只是病人罢了。”并非不在意,但对于李澜洺而言,他了解司笙诺,信任司笙诺,更是尊重司笙诺的做法。   “可是,”宫寄灵神神秘秘的凑近了他,“只怕对方没把笙诺当大夫看待。”   李澜洺的脚步一滞,面上的表情却未变,仍是那副挑不出错处,毫无瑕疵的笑容,“无妨。反正,笙诺很快就会回来了。”   而且,他也算是那少年的旧识。   他知道,对方还不值得被他视作敌人。   *   “夏一。”清冷的嗓音回荡在昏暗的房内,司笙诺推了推放在床沿放满食物的托盘,又靠近了他几分。“不许装睡。”   被一眼看穿的顾夏一只能乖乖的睁开眼睛,然后可怜兮兮的望着她,“我不想吃。”   “不想吃也要吃。”看他那副仿佛面对酷刑一般的表情,司笙诺都差点要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残忍了。但是想了又想,她还是觉得,就算自己再怎么“残忍”,也要让对方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   “不吃饭会饿死的。”她苦口婆心的劝着。   “不会的。”他抱着腿,将脸埋在膝盖处,逃避现实。   “好吧,既然你说不会,那我也不吃了。”放下托盘,司笙诺故意移开了目光。虽说这种对话和方式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孩子,但她却极有耐心,而且她很确信这个孩子还是很好哄的。   果然,她刚刚移开目光,身边就传来了碗筷被端起的声音。   “这就对了。”她满意的扭过头,看他用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吃着饭,不由笑了笑,伸手去摸他的头。   这样的动作她已经做得很是习惯了,只是这一次却没想到,顾夏一居然会抬头看她一眼。那一眼快得司笙诺根本没法捕捉里面蕴含的情绪,他已经再度垂下眼帘,放下碗筷后,有些傻傻地伸手揉着双耳,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不自然。   不就是不小心碰到他的耳朵了吗......司笙诺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无奈的弯了弯嘴角。   莫何走进屋子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虽然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是破坏这温馨的气氛。   “老七。”他只是这样唤了一声,然后什么也没说。   司笙诺一时没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顾夏一却很快便明白了。   这意味着,他该出去干点“正事”了。   江湖通缉令上,赏金最高的杀手一直是他。所以他也不会轻易出手,需要请他动手的往往都是些极难对付的人,甚至是武功远胜于他的。他能立于不败之地,只因为杀人毕竟不比单纯的比武。   而这一次,更困难。   他不会违抗主子的命令,所以在莫何说完之后,便顺从的站起身,问道,“是谁?”   莫何无疑很满意他现在这副样子,起码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与他说话,不至于像是以前那样,让他出去杀个人还要先把他打个半死让他记住对方到底是谁。   “出去说。”瞥了一眼司笙诺,莫何只是给了她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然后示意顾夏一跟自己出来。   这样的事,司笙诺早已习惯了,虽是有些担心又无奈,但也无法干涉。顾夏一是做什么的,她从一开始就清楚的不得了。   没一会儿,顾夏一一个人回来了。而且是略显踌躇的站在门口,半天才说道,“我......我要出去几天。”   “我知道。”司笙诺尽量表现出一副淡定的模样,仿佛他只是出去晒太阳一般。   又沉默了一会儿。   “姐姐......”少年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司笙诺倒是隐约能看出他是在纠结,不是在纠结该不该做这件事,而是在纠结这件事的后果会不会惹得她生气或是不高兴。对一个杀手来说,他的致命弱点简直是越来越多。   而且都是她造成的。   “夏一......”她站起身朝着他走去,但是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被他抱了个满怀。   这个举动若是换做从前,她一定不会在意,因为大夫与病人之间的亲密之举是安慰性的,无关其他。不过今日这个拥抱却又有些不同的意味,就好像......情人间的。   这个惊人的念头让司笙诺瞬间反应了过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推了推他,想要推开他。只是他抱得太紧了,仿佛只要稍稍放松,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如此小心翼翼而又战战兢兢。   “夏一。”这个反常让她放弃了推开他的想法,只是轻轻抚了下他的背,“怎么了?”   “姐姐。”他又将双臂收紧了一些,完全没能考虑到她会不会觉得难受,只是单纯的想要抱紧她,恨不得就此跟她合为一体,永远也无法分开。即使从此没了他自己的意识也无所谓。惟独,不想再也不见。   “我总是觉得,我回来就会看不到你了。”他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些微微的颤抖。   “怎么会呢?”她不知道他的预感是从何而来。即使她也知道像是这样的病人,总会有异于常人的感知。   最后,顾夏一还是在她的软语安慰下离开了。   但是司笙诺却并没有向他承诺什么,因为就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也有了一种预感。她总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做出了承诺,一定会毁约。   而她的预感在晚上的时候,应验了。   “琉璃死了。”   当莫何告诉她这个噩耗的时候,司笙诺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处。而她对面的莫何也是平生第一次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们都知道琉璃这个人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那个少女,一向走江湖行医的司笙诺绝对不会拥有今日所拥有的一切。正是那个少女,让她结识了莫何,结识了李澜洺......而莫何,正是痴恋对方多年不得结果。   司笙诺是个大夫,她知道好友时日无多了,而且已经用了整整一年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却未曾想过,噩耗来的竟然这样快。   “我要回上京。”说话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莫何,“你呢?”   “我不方便过去。”只有莫何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绝望。   “节哀。”事已至此,早有心理准备的司笙诺知道面前的人比自己更需要安慰。而她自己,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冷静和坚强。她已经用了一年的时间来悲伤,就是为了在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做所有人的后盾。琉璃的后事还需要她来主持料理,现在的上京一定已经乱成了一团,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而在这种时候,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病人。   “我再等一天,等夏一回来告诉他,然后再离开。”她是个大夫,她要对病人负责任。如果她一声不响的离开,她很怕顾夏一会就此崩溃。   明明他很快就会痊愈了。   只是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一等,就是三天。足足三天,顾夏一还没回来。但这也并非什么稀奇的事情,只能说明敌人太难缠,顾夏一还在找最好的机会下手。   “不能再拖了。”最后,莫何为她下定了决心,“你先走吧,老七回来,我会对他说。”   别无他法。   “告诉他,如果事情办完了,我还会回来。”心知事情不能再拖,司笙诺也只能留下这句话,然后动身离开。   她在第三天的傍晚离开。   顾夏一在第四天的深夜回到了天地楼。   “她呢?”带着一身的伤回来,少年在所有熟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终于发现自己最亲近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走了。”莫何本想如实的转达司笙诺的话,但在开口之前却想起了自己曾经担心的事情,于是本想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夏一不解的看着他,似是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   “她只是你的大夫,又不是卖给你了。你凭什么让她永远的留在这里?”莫何也直视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都砸进少年的心底,然后剜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来。“如果你不想变成她的负担,累赘,就收敛一下自己。”   从始至终,顾夏一都只是安静的听他说着,然后在他终于说完之后,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莫何还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眼神,仿佛一潭死水,却又似是刮着狂风掀起巨浪。   而紧接着,顾夏一便转身出了门。   “拦住他。”片刻的愣神后,莫何立刻朝着所有下属吼道。   若是放任那个人就这样去找司笙诺,天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   训练有素的杀手们齐齐将手中兵刃对准了被包围在院内的少年,但那少年却笑了,嘴角慢慢咧开,又慢慢收敛,直至变成了一副扭曲的模样,他没有抽出手里拿着的刀,只是低声说道,“你们谁敢拦我试试。”   语气冰冷,杀意尽显。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要狂化一阵子了.......   ☆、痊愈   处理后事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祭拜完好友之后,众人都很体贴的将那一男一女留在了墓边。   司笙诺一直专注的看着墓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李澜洺还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这样的场景,她也隐约能猜到事情的原因,“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竟然还需要避开其他人。”   “是他们自己想离开的。”李澜洺对着她笑了笑,然后把身上的狐裘解下来裹在她身上,“我要说的事情可不怕他们听到。”   这狐裘乃是用白狐的皮毛支撑,样式精致,保暖又小巧,倒不像是男人穿的,而像是专门为了她做的。最近天凉,司笙诺也没有拒了这个好意的理由,便将那皮毛裹得更紧了一些,等着他将事情说出口,“那你快点说吧,穿得这样单薄,小心着凉了。”   脱了那狐裘给她,李澜洺的身上就剩下一身青衫,在寒风中身形更显单薄,但他却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一样,只是定睛看着她,然后开口问道,“你我相识多久了?”   “五年?”仔细回想了一下,司笙诺不确定的答道。   “六年。”他笑着摇摇头,“那时你才十五岁。”   “原来都这么久了。”之前没有想过,如今听他提起,司笙诺倒也有些感慨。十五岁到二十一岁,几乎等同于一个女人的整个年少时光,也是一生中最美的岁月。   “六年前,你说等到二十岁的时候就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如果有中意的人就嫁给他,然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虽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些话,但是我一直记着。”回忆着曾经的一切,李澜洺的唇角又漫上一丝笑意,六年了,眼前的女子早已从当年的娇俏变成了今日的清丽出尘,让人难移目光。而他,也终于可以说出这句话,“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你找到让你安身的地方了吗?找到中意的人了吗?”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   “嫁给我吧。”说出这句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因为他已经在心中重复了很多很多遍,只为了现在这一刻,“无论你想在何处安身,我都会陪着你。我可以给你一个家,给你想要的一切。”   相识六年,虽然是因为别的人才有了交集,他与她却从初始开始便成为了朋友,一直到今天。六年来,不断的有人对司笙诺说,说她和澜洺看起来太过般配,仿佛天生一对。听得多了,司笙诺也就一笑而过。般配?确实,他与她很是般配。但感情之事若只是一句“般配”就能形容,世上又哪来的那么多痴男怨女。司笙诺对男女感情之事,一向没有太大期待,就像是生活一样,随遇而安罢了。她也完全没有在意过自己与李澜洺的事情,毕竟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会在一起,除了他们自己。她一直觉得,若是李澜洺真的有这份心思,早尽酢貊口了,又怎么会到了今日?   可是此时此刻,李澜洺却也给了她解释,“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若是说出口了,你会拒绝我。倒不如一直以朋友的关系相处,反倒亲密些。但是现在不一样,小姐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已经没必要为了她再接触我们这种人。何况......早有传言说,你和那个顾夏一......”   “他只是我的病人。”唯有听到这一点的时候,司笙诺平静的解释了一句。   若问李澜洺到底介不介意江湖上的传闻,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有些介意的。所以他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的心意。而听完她的回答之后,他便没有再多说些别的,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你会接受我吗?嫁给我,好不好?”   寒风之中,与她相识了六年之久的这个男子赌上了多年的感情,等着她许他终生。从少年成长到男人,他从来都是那样从容不迫,风神秀异温润如玉。在司笙诺的眼中,无论身份如何改变,他永远都是那个初见时临窗望月的翩翩少年。   “好。”她终是点了点头。   *   顾夏一终于走进上京城中的时候,已是临近夜半。   当然,城门早就关了,他是直接越过城墙过来的。期间出了一点意外划破了他的手,但这并不重要。天地楼的消息十分灵通,想知道李澜洺的府邸到底在哪个位置很容易。现在,他只需要走到那里,然后带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可以了。   “什么人?”由于近几日李澜洺的府邸总有客人到访,门口的守卫往往都要守到凌晨才罢休。而现在当值的两个守卫一见到这个一身黑衣身形瘦削的少年,立刻警觉了起来。   顾夏一却是不答话,抬眼看了看门上的匾额,确定了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便无所顾忌的直接朝着大门内走了进去。   想要不被察觉的进去,很简单,但今天他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有的时候,少年的思维就是会变得如此简单而又执拗。   他也不想用现在的脑子去思考更复杂的事情。   但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会认为他这样光明正大的闯进朝廷命官的府邸是一件正确的事情。门口的两个守卫本想拦住他,但却被他简简单单的抬手一挡就倒在了地上,只能冲着里面的人大喊,“快拦住他。”   又是这个“拦”字。   顾夏一真的很讨厌这个字。出发前他就被这样拦过,虽然在那时,莫何无可奈何的让人放他走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这些人显然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看着面前出现的越来越多的阻拦者,他终是乖乖的站住了脚步,然后解开了缠在手上的布条蒙在了眼睛上。   眼前顿时变成了一片黑暗,听着周围的声响,他将刀从刀鞘中抽出,沉声说道,“别拦着我。”   聚在前方的这些人都是李澜洺前几日特意找来对付顾夏一的,他们将会得到高额的报酬,而唯一的任务就是拦住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个少年的杀意和戾气,但在金钱面前,没有人会退缩。   短兵相接不过一瞬之间。   顾夏一蒙着眼睛,所以他什么都看不见,而正因为看不见,他可以无所顾忌的贯彻着“阻拦者死”这个原则。   他就这样蒙着双眼,拎着一把刀朝前走去,敢拦在他面前的,都沦为了他刀下亡魂。   血泊中不断有人倒下,他是天底下最高明最残忍的杀手,他杀人不需要用双眼去看也可以一击毙命。   从大门到前厅再来到前院,他走了一路,一路上试图阻拦他的人都变成了尸体。他不想与别人动手,只有拦在他面前的人才会落得一命归西的下场。而当他穿过前厅的时候,已经没人敢在阻拦他了,或者说,敢拦着他的人已经全都死了。   直到,又一个身影挡在了前方的路上。   他的感觉太敏锐,几乎在那个人走近的时候,他的刀就已经指了出去,但在那刀尖离对方的喉咙还有不到一寸的距离时,他却猛地停住了手,然后一把扯下了蒙在眼上的黑布。   “姐......姐......”几日没有喊出这个称呼,他都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声音了。   而司笙诺一脸平静的站在离他的刀尖还有一寸之远的地方,目光落在他身后血流成河的场景,默然不语。   “笙诺。”看到这个诡异的画面,匆匆赶来的李澜洺毫不犹豫的便将那个女子拉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用充满寒意的目光看向了面前的少年,“顾夏一,你最好看清楚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他没有问他到底想干什么,而是让他去看他到底干了什么,又造成了怎样的后果。   只是顾夏一全然不理,他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司笙诺,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与别人站得那样近,那样亲密。他们并肩而立,离他很远,似是在中间划了一道横沟阻隔他与她,那是他永远都跨越不过去的距离。   “夏一。”不知过了多久,司笙诺才终于开口,还是那样清冷的声音,但却是第一次让少年感觉到了寒意。   她问他,“你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他想带她离开这里,他不想再也看不到她,他想让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跟我回去好不好?”他只能用在这样近乎哀求的语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带着一身的伤,连声音都是微微颤抖的。   “为什么?”   虽然司笙诺本也没有打算就此抛下这个病人,但在目睹了他这番举动之后,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问出这个问题了。她是他的大夫,他是她的病人,他们之间因为他特殊的病症而变得亲密,他依赖她,甚至为此越来越不像一个杀手,只要有她在他身边,他致命的弱点便越来越多。而她不仅不可能就这样一辈子陪着他,也不可能放任他放弃保命的本能。要他不再当一个杀手过着平凡的生活?只有最天真的孩童才能说出这种话来。被他所杀的人不会死而复生,他的仇家也不会因此放弃找他寻仇。他想一个人单方面的斩断因果,谈何容易?一个杀手一旦踏上了这条路,就永远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金盆洗手。她已经影响他太多太多了,如果她没有与他相伴一辈子的想法,就不要再继续影响他了。   所以她问他理由,问他如此执着的理由。如果只是单纯的依赖,她便应该借着这个机会,就此放手。   她是一个负责的大夫没错。但在她的医治下,这个病人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如同莫何所说的那样,还莫不如从未痊愈过。因为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别人所杀。   “我......我......”被她这样毫无责怪之意,只是真挚而关心的望着,顾夏一几次张口却都没能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我喜欢你,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想要说出口,却这样难。   他已经接近痊愈了。最起码,他能认清自己的感情。他不是傻子,也不是孩子,他的脑子有些问题却不意味着他不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女人。诚然,他依赖她,因为她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也是最值得他信任的人。   但是他也爱慕她。   他喜欢她。只要她看向他,他就觉得整个天空都明亮了。明明他是那样讨厌光明的人,只因为她在,他爱上了阳光。即使付出晃眼甚至失明的代价,他也宁愿永远注视着她。只要她还生活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还能每天看到她,只要她还会对他笑一笑......莫论阳光,就算前方是一片火海,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走过去。   他喜欢她啊。   “我......”最后一次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看到了李澜洺揽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他几乎瞬间就要将手里的刀掷出去了,却在听到那个男人接下来所说的话时又将刀无力的丢在了地上。   “我们要成亲了。”李澜洺是这样说的,然后又加了一句,“所以,你别闹了。”   这是个事实,司笙诺虽然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却也没有反驳。   顾夏一知道自己说不说出那句话都无所谓了。在这两个即将成为夫妻的人面前,他该怎样说出口?他拿什么立场去说?   “姐姐。”最后一次唤了她,他努力的想要在脸上堆出一个笑容来,但是嘴角一咧却自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在这寒冬之时,热的发烫。   “再见。”话音未落,少年已经转身离去。   像是没有一丝留恋。   “夏一。”司笙诺本能的想追上去,但很快就被李澜洺拉住了。他对她摇了摇头,“他已经不需要你来医治了。”   *   寒冬腊月,风雪不断。   天地楼的下属在一个清晨刚刚打开前堂的大门,就看到了一个坐在门边的身影。昨夜的雪下了一整晚,而这个人就这样在雪中坐了一整晚,直到落在他身上的雪花都在阳光的照耀下融化了。   “老七?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少年回答的很快,然后微微偏过头将唇角勾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笑容明明那样灿烂,却毫无温度,而且带着残忍。   看得人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在姐姐面前,小奶狗还是那个小奶狗。只不过对待别人的时候,就是狂化状态了.......   并不虐,下一章还会见面的。   ☆、两地   司笙诺听闻顾夏一痊愈的消息时,她正在准备自己的婚礼。   消息是莫何传给她的,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顾夏一在回到天地楼之后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夜痊愈,让她无需再担心了。   “又不是你拖累的,干嘛这副表情。”见她满面愁容,闲来无事过来陪她的宫寄灵顺势抱住了她,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摩挲了几下,让她与自己对视,“给本王笑一个。”   “王爷。”司笙诺如对方所愿的笑了笑,然后淡淡的说道,“您就不怕皇上过来吗?”   “这种时候就别提他了。”宫寄灵果然颇为泄气的松开了她,然后坐在了另一旁的椅子上,坐姿豪放不拘小节。   这个人要是再拿着把扇子摇啊摇,就是活脱脱一副闲散富少的模样了。   只是唯有司笙诺,李澜洺和少数几个人才知道,眼前这个平定中原,统一天下的男子其实是个明眸皓齿的娇俏女子。而她与当今圣上的恩怨纠葛,更是不足为外人道以了。传闻中,司笙诺是裕亲王唯一亲近的女子,因为也只有司笙诺一个女人知道这个秘密。   “改天你应该给皇帝治治病。”宫寄灵边回想这些天的事情边感叹着,“你连顾夏一都能治好,也能治好那位陛下吧。你都不知道,前些日子,他像是疯了一样,非要跟我成亲,把我府上的仆人换成了清一色的女人,这还不够,换了女人他也担心,干脆又换回了男人。直到昨天我才发现,他已经把下人都换成已经一对又一对夫妻了......你说说,是不是因为天下太安宁了,他这个皇帝都闲得没事做了?”   她越说越气,最后说的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个干净。   司笙诺没有理她。宫寄灵这种抱怨是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次的,而且每次的理由都不一样。但是无论那位陛下将事情做得多么让人咂舌,司笙诺倒是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   “因为他喜欢你啊。”想了想,她还是说了一句。   “我觉得那个顾夏一也喜欢你。”宫寄灵很快答道,而且越说越起劲,“他好歹也是个男人,病人依赖大夫也不是这种依赖,他对你一定是男女之情。”   “可是......”司笙诺想起了几日前她问顾夏一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对方迟疑了那么久都没有说出口。   “别说可是了。”瞥了一眼外面,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宫寄灵才笑着问道,“如果顾夏一真的喜欢上你了,你会怎么做?选择他还是澜洺?”   司笙诺收拾东西的动作一滞。这个问题是她一直回避着的事情,不想回答,也回答不上来。   “您怎么还在这里?”刚好推门而入的李澜洺看到宫寄灵之后,很是不解的问道。   “哟,你这是在赶本王走吗?”嘴上虽是这么说,宫寄灵已经笑着站起身,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拍了拍他的肩,“那本王就不打扰大人了。”   她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这即将成婚的两人了。   司笙诺与这个未来的丈夫相识多年,就算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即将改变,她也没有什么羞赧之感。见他走近便笑着问了一句,“不忙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可是快到年底了。”   “所以我才问问你,到底将日子定在哪天?”问起这句话的时候,他走得离她更近了一些,在她想要后退的时候轻轻拉住了她的手,“你近几日总是这样心不在焉的。”   “这种事情要问......”   “不用问别人也不用问黄历,我不在乎好日子还是坏日子......只要你想,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好的。”他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在她终于抬眸看他的时候,与她四目相对,“我知道你在担心那个顾夏一,可是你不能总是这样想着他。”   “对不起,我只是......”   她只是与其相处太久,早已习惯了有他的生活。而就在前几日,那个少年转身离去时看向她的那一眼,是她平生见过的最绝望最悲哀的眼神。就连垂死之人,都没有他那般哀伤。   叫她如何忽视,如何遗忘。   “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李澜洺终是叹了口气,帮她挽了挽头发,然后提议道,“不如趁着年末去江州一带走走吧,那里天气暖,也好散散心。”   “谢谢。”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一定很伤面前这个人的心,对他的包容也就更是觉得愧疚。   “你可是要嫁给我了,夫妻之间说什么谢谢。”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目光却是暗了几分,这些话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   “怎么没人告诉我?”顾夏一走进内堂的时候,莫何正在对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下属说着事情,而当他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滞。   他并非没有在众人的面前出现过,但像今天这样如同正常人似的走进站满人群的内堂却是头一次。所有人都知道他痊愈了,但是谁也没想到他真的好的这样彻底。而且,看似正常的极端了些。   莫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反正闲着没事,我也听听好了。”   “七爷您坐这儿。”见他真的打算过来,一个管事的连忙将位置给他让了出来。   见有人给自己让座,顾夏一也不打算客气,直接走了过去,就是在坐下之前说了句多谢,让那个管事差点吓得倒退几步。一旁的莫何看了看这个画面,表情里多了一丝玩味。   接下来不过是把之前的事情说完,但底下的人已经没有几个在认真的听了,所有人都是保持着听的动作 ,然后眼神不时飘向坐在前方的顾夏一,后者坐在那里的姿势真是相当悠闲,再退一步说,打扮的也很悠闲啊,完全就是刚起床没正经穿衣服的样子,连头发都是随便绑了一下,眼睛半睁不睁的打量着屋里的所有人。   等到正事终于说完,半睡不醒的少年才稍稍正了正自己的姿势,随即冲着所有人开口问道,“我想知道那个李澜洺的事情。”   终于问出口了......稍微知道这位七堂主痊愈真相的人都默默的在心里说一句。   瞥了一眼莫何的神情,见前者并不反对,很快就有下属走上前答道,“李澜洺,身世背景年龄皆无法查明。三年前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一路高升至大理寺少卿,与裕亲王关系交好,颇受皇帝赏识。”   说完之后,这个下属自己已经冒了一身冷汗。身世背景年龄什么都查不到,还有什么可说的。   顾夏一的嘴角扬起了笑容,全无笑意的笑容,“查不到?”   那个下属立刻跪在了地上。   “李澜洺他本不姓李,只是前些年假充了刑部尚书的养子,才冠了一个李姓。”在这个氛围下,莫何终于开口,“在他成为李澜洺之前,是阮琉璃那个女人的下属。他们那些人帮着现在的皇帝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但真的细究下来,更多的就是杀人。在江湖上,他也算是你的前辈了,跟你干得勾当没什么两样。但是后来皇帝和裕亲王需要一个既知道这些隐秘之事又有能力站在朝堂上的人,便选了他,要他利用官职之便清楚障碍。而这些事情,司笙诺全部都知道。你还想问什么?”   他每说一句,顾夏一的眼神暗了一分。直到听到最后一句,然后继续问道,“他和......他和司笙诺什么关系?”   “司笙诺是阮琉璃的朋友,十五岁的时候就遇到李澜洺了。李澜洺倾心于她,前些日子阮琉璃死了,他便向司笙诺求了亲,司笙诺答应了。”说完,莫何便见那个少年突然站起身,“你想干什么去?”   “你告诉我这么多,还问我干什么去?”终于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了,顾夏一随口答了一句便走出了门。   沉默了片刻,莫何才冲着他的背影喊道,“现在有很多人想对付你,别乱来。”   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也不知到底听没听到他的忠告。   反倒是天地楼的二堂主颇感兴趣的问了一句,“您最近怎么这样纵容着他?”   “纵容?”听了这两个字,莫何却笑了,意味深长的答道,“过些日子你们就知道了,我是在用他挡灾避祸。”   而已经走出很远很远的顾夏一并没有听到这段对话,他只是在想到底往哪个方向走比较好。上京或是江南,前者有司笙诺在,后者是他需要了结一桩恩怨的地方。   不过仔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解决了麻烦,再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少年选择了先去江州。   而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偶遇。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相遇   ☆、偶遇   “你说说,这好好的酒楼叫什么不好,偏叫夺命楼,谁还会进去啊。啧啧。”   李澜洺和司笙诺来到夺命楼的时候,一个书生打扮的过路人正向同伴说着自己的感慨。既是一介书生自然不会知晓江湖之事,两人听了也只是笑笑便走了进去。夺命楼名字虽凶狠,但以阮琉璃的个性,自然随口取出什么名字就是什么名字,而她取这个名字的理由便是,“反正江湖上不是你夺我的命,就是我夺你的命,取了这个名字才最像话。”   夺命楼,自被阮琉璃买下更名后便渐渐成了武林人士聚集之地,一间小小酒楼便是一个江湖,在这里无所顾忌随心而行,无论是漂泊江湖的浪子还是有意打探江湖传闻的人都能在这里得到满意的结果。而今天李澜洺和司笙诺来这里却真的只是凑巧。他们本是出来散心的,到了江州之后漫无目的,便来到了这间曾被琉璃买下的酒楼逛逛。   在来此之前,他们从未想过世上会有这样巧的事情。   司笙诺是在走上二楼的时候发现的顾夏一。一夜痊愈之后他无疑比之前看起来有精神了许多,而周身的凌厉之气更重,手里本拎着一壶酒正要倒,无意的一瞥却与司笙诺的目光相对,心神一愣,明明武功已经登峰造极却连酒壶都没抓住,任它掉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不大也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很多人都认识顾夏一,更多人认识司笙诺,再联想一下司笙诺身边的人是谁,此等精彩绝伦的巧合实在没法让人不敢兴趣。   “好久不见,姐姐。”仅是一瞬就稳住神色的顾夏一露出了一个让司笙诺无比陌生的笑容,那样精致的少年若是笑的邪魅些自然对女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司笙诺认识的顾夏一无论到了何种境界也不会作出这种表情,如果不是看到少年那因为微微卷起袖口而露出的一小截手腕,她都要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顾夏一了。可是她看到了那细的一掰就断的手腕,仿佛骨头上覆了一层人皮,这世上只有她所心疼的那个顾夏一才会让她每次看到他时都觉得触目惊心。   见她久久不说话,顾夏一也不由得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习惯性的看看有哪里不对,然后尽量不被人察觉的把微微挽起的袖子放下来。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瞥了一眼司笙诺身边的李澜洺,顾夏一岂会不知他一直不说话是在用揽着司笙诺的行动无声示威。可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有镇定的站起身,颇有礼貌的又笑了一笑便朝着楼梯走去,与司笙诺擦肩而过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就这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司笙诺只觉得自己见到的是个陌生人,长得和顾夏一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她所认识的顾夏一,真的是这个样子?   “我要去找他。”在楼梯上站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些回过神的她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不待李澜洺说什么,已经又接着说了下去,“我担心他的病,他那个样子,肯定是出事了。”   暂且不论顾夏一的性格变成这样正不正常。她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察觉到了他步伐的不稳,不是来自于心情,而是来自身体。她是最高明的大夫,很有经验,她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带着病的。   带着病还出来喝酒买醉。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李澜洺知道自己阻止也无用,便也问了最现实的这个问题。   意外的是,司笙诺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走出酒楼之后,她便朝着西边的方向走了过去。她来的时候是从东边过来的,东边是这条街最热闹的地方,站在酒楼门口就可以望得见,顾夏一是不会去的。而顺着这条街朝西走了不过二十步,她就在身侧那条略显昏暗的小巷中见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少年一身黑衣坐在那条几乎没有阳光的小路上,就算是认真的去看,也不一定能发现他。但是司笙诺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与其相处,当她走近小巷之中时,仅靠着直觉就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夏一?”   顾夏一是在江州处理完那桩麻烦事之后才发现自己又病了,这一次倒不是脑子,而是身体上。也许是那夜在雪里坐了太久,就算是吃了几天药也没能完全治好,一直留了病根拖到现在。他没有去看大夫的心思,也不想继续吃什么药,便干脆找了家酒楼买醉,谁知竟然会这样巧的遇见司笙诺。   当时酒楼中有好几个人已经准备对他动手了,只因为司笙诺突然的出现而暂时平静下来。司笙诺在江湖上的威望是许多名门大派的掌门人都比不上的,黑白两道谁也不敢动她,一是怕惹了她背后的靠山,二是真的尊敬她。只要她在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在她面前与和她颇有渊源的人动手。   顾夏一听莫何说过,司笙诺身为一个大夫救过无数人,既有人人敬仰的大侠也有像他这样的杀手,上至皇帝亲王,下至路边垂死的乞儿。而被她救过的所有人,连同那些人的关系网都成为了她的靠山。前些日子他们在那个小镇上遇袭一事,全因对方没有及时认出司笙诺来,不然任是谁也不敢轻易在她面前动手。如今她出现在那个酒楼,顾夏一匆匆离开不仅是想避开那尴尬的场面,也是想给那些想找他麻烦的人一个机会,离开她的视线,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刚刚那一瞬间,比李澜洺的存在还让他挫败的无疑是他与司笙诺之间的天地之差。她是这江湖这天下人人尊敬的神医,她只会救人性命。而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杀手,他杀了多少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现在的他反倒希望自己继续便回原本那脑子不清醒的状态,因为那样他就不会这样清醒的意识到他与她之间的差距了。   “夏一。”她的声音近在耳畔。   他当然察觉到她的靠近,但是他真的病的不轻,刚刚出来后打得那一架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如果现在有人试图偷袭他,他说不定已经丧命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出现了。他真的很想嘲笑自己一番,就在她出现的时候,他竟然瞬间便放松了下来。   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那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是啊,明明她是站在云端上的,他只要仰望她就好了。但他还是想不顾一切的靠近她,想离她更近一些,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永远都不想放手。   “姐姐。”少年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带着庆幸与委屈的呢喃,“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   朦胧中似乎有一双冰冷的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   全身如同火烧一般的顾夏一因为那个舒适的温度放松了不少,本能的想向其靠近,又怕自己身上的温度灼伤了对方。而没一会儿,那双手突然离开了他的肌肤,他几乎是瞬间便皱起了眉,茫然的寻找着那冰冷的来源,最后在痛苦中睁开了眼。   “你醒了?”正在用冷水浸汗巾的司笙诺见到他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夏一坐起身打量了一眼周围,确认这是个客栈之后才迷茫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我......怎么......”   “你还说呢。”她把拧干的汗巾盖在他的额头上,然后认真的批评道,“你是不是又不吃饭了。都快比我还轻了,别说拖你过来,就算是抱你过来都轻松。”   虽然听着比较唬人,但是司笙诺知道自己说的毫无半分虚假。眼前这个少年瘦弱的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她在扶着他的时候生怕自己用力过大就掰断了他的骨头,她很难想象这个人平日里到底是怎样与人拼命的。   “快把药喝了,烧成这个样子。”探了探他的温度,司笙诺起身便去端桌子上的药。这是她特意吩咐店小二去药方抓药又熬得,因为她自己无法离开他的床前。即使是在昏迷中,他也一直喊着她。她怕他在自己走开的时候醒来,发现她不在这里便会觉得她又抛下他了。   “好苦。”乖乖喝下药之后,顾夏一还是第一次说出了自己对这些汤药的想法。   “药当然是苦的,要不要我找糖给你吃?”温柔的帮他擦去嘴角的水渍,司笙诺一如往常那样带着让人舒服的笑容。而顾夏一也一如往常的看着她的笑发呆,然后,突然抓住了她正要放下的手,倾身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你猜他要干嘛   ☆、差距   “夏一。”若是往常被他这样抓着,司笙诺一定不会惊慌。但这一次不一样,他眼中一片清明,再无当日的茫然,证明他足够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更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顾夏一。”她又唤了一遍然后试图甩开他的手。   “有糖吗?”在她准备喊他第三遍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手。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他不由低下了头,攥紧的那只手的拇指在无意识的按压着食指。那略显不安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她的眼睛,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有啊。”她笑着起身去拿起了桌子上的小袋子。那是她吩咐店小二去买药的时候顺便买的,今天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时兴起就想着要准备几块糖,结果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只是就在他伸手想接糖的时候,她却把伸出去的手伸了回来。   他不解而又不安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又受伤了?”刚刚被他弄得心神一晃,她都忘了问出这个问题。   在她的眼神之下,他没敢隐瞒的点了点头,承认了。   其实司笙诺早就发现他身上带伤,但在他昏迷时扯了扯他上身的衣服却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新伤。她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只能猜测他是伤在了她不方便看的一些位置。如今一问,果然如此。   “又是被打的?”她不由蹙起了眉头,“你又怎样招惹莫何了?”   “没什么。”他极小声的答了一句,头也越垂越低。   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是司笙诺更清楚各处有各处的规矩,她在莫何那里的面子再大,也不是她能用来干涉天地楼私事的借口。即使她有一瞬间差点想要直接去找莫何去理论理论了,但是终究还是找回了理智。   “很疼吗?”她把糖块放在了他的掌心中,然后用手轻轻摸了下他的头,抚了抚他的发丝。她不敢触碰他身上的其他地方,只怕一不小就碰到他的伤口。   “疼。不过没事。”即使再习惯,挨打的滋味还是不好受的,他如实的回答了,然后又用力的摇了摇头来证实自己不在意,让她不要担心。   “那你让我看看。”司笙诺又怎么会相信真的没事。无论是身为大夫还是身为他的“姐姐”,她对他的关心已经让她忘记了自己曾经告诫过自己不要再靠近他。   “不行。”令她意外的是,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回答的既迅速又坚决。   而这一次,她也难得的没有坚持下去。因为她看到了他脸上那一丝红晕,常年不见阳光,他的肌肤白皙的连闺中少女都自愧不如,所以若是脸红的话也更加明显。   到底伤到了什么地方?   虽是担心他的状态,但她还记着自己是别人未婚妻这个身份。她从来不把病人是男是女记在心上,但是既然已经成为别人未婚妻了,她便要开始顾忌着这一点。莫何说的没错,顾夏一也是个男人,年纪不小了而且真的可能对她有着一份男女之情......   想到这一点,她也存了些顾忌,没再坚持下去。   见她没有再要求他让她看看那伤口,顾夏一终于松了口气。当然,若是让他知道了司笙诺不再坚持的真正的理由,他就一定露不出什么笑容了。   “太甜了。”把糖块塞到嘴里之后,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真的那么甜?”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惊讶,倒不是真的诧异这糖,而是惊讶他的前后转变。他确实是好了不少,就算仍是对她很是依赖,却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行事了,话也比以前多了一些。   即使她真的很怀疑这到底是她治疗的效果,还是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他。   “夏一......”她一直回避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这样一想,还是觉得要直接一些与他谈谈才对。   “怎么了?”他立刻望向了她,乖乖的等着她说下去。   不过就在她想要开口的时候,少年却突然朝着窗口的方向一挥手。床上本没有多余的东西,他便也只能随手拿起了其余糖块当成了暗器打了过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拿糖当暗器的。”窗口的人看似随意的伸手一挡就将所有糖块接在了掌心中,然后随手丢了一块到嘴里,“真是太甜了。”   那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倚在窗栏旁的动作看起来懒洋洋的,笑起来的时候却让人有些移不开目光,仿佛看他看上多久都不会腻。   “五哥。”就在看清那人长相的一瞬,顾夏一脱口而出。   “我来的好像有些不巧。”天地楼的五堂主苏韶对着屋内的司笙诺露出了带着一个歉意的笑。   司笙诺对苏韶一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苏韶在道上的名声一直不如顾夏一来得大,但在最近这些日子里却是江湖上的人闲来无事时最喜欢议论的一个人。   “你与安安到底有没有关系?”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即使别人的闲事不该管,但是司笙诺还是在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苏韶被问得一愣,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和他都知道安安是谁。司笙诺有很多生死之交,阮琉璃算是一个,叶安安也算一个。安安是宁城叶家的大小姐,又因为家族的功勋而被当今圣上封为了郡主。叶家在武林上的威望很高,很多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是出身叶家,而到了叶安安这一辈,几个哥哥有的是富商,有的是大侠,有的是朝廷命官。身为家中唯一的一个女儿,叶安安是在众星捧月般的宠溺中长大的,何况后来又被封了郡主,更是尊贵万分。   但是最近很多人都说她与天地楼苏韶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为了苏韶而逃婚。   司笙诺一直没来得及向最关心的小妹妹求证这件事,今日倒是赶巧遇上了苏韶。而且,后者竟然承认了。   “不过不是外人想象的那种关系。”承认归承认,苏韶也立刻解释道,“外人总以为她逃婚是因为与我有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其实我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过一下。”   “可是你喜欢她。”司笙诺一言点出了事实。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苏韶提起叶安安时,他眼中的柔情是藏都藏不住的。“而且她也喜欢你,不然不会做出逃婚这种事。”   他没有否认。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司笙诺坐回到了顾夏一身边,准备与这个意外见面的人好好谈一谈。而顾夏一虽然不太了解这些事情,却一直对这个五哥很是亲近。在他还带着病的时候,五哥帮他挡了很多次责难,揽下了很多麻烦,他当然记着这些事情,所以自然也跟着姐姐一起坐在那里认真的等着五哥的答案。   见这两人用同样的眼神看向了自己,苏韶无法,只能答道,“很多人与叶家结过仇。一年前,有人出了很高的价钱让我去杀了叶安安。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然后?”   “然后我杀了那个想要杀她的雇主。”回想起初遇时场景,苏韶也忍不住一笑,但笑中却带了些苦涩,“她本不该认识我的。可是她在知道那件事情之后却想尽了办法找我,直到终于见到了我。”   他因为一桩生意想要杀她,却在见到她的瞬间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甚至不顾江湖道义杀了自己的雇主,也就是她的仇人。而她在听说了这个传闻之后,自然会对那个突然转变心意的杀手产生兴趣。于是她利用了一切关系见到了他,他们终于正式相识了。甚至,相爱。   “她从来都不该与我扯上关系。现在不只是她,连叶家都被我拖累。”苏韶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那个少女,所以在对方被感情冲昏头的时候,他仍要保留一丝理智。他不可能与她在一起的,永远都不可能。   “她是叶家的大小姐,这月朝的郡主。”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他笑意更深,“我只是一个丧尽天良的杀手。”   云泥之差,不过如此。   “但是安安她不会放弃的。”司笙诺太了解好友的脾气。   “所以我才来这里。一是避开她,二是解决点麻烦的事情。”叶家的仇敌很多,叶安安那个性子惹下的麻烦更多,而她惹下的所有麻烦,都被苏韶解决了。只要苏韶还活着,没有任何人能动叶安安一根毫毛。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苏韶永远都是瞒着叶安安的,这一次来到江州也是如此。不过这次的麻烦有些棘手,他便想着先找到也在江州的顾夏一,谁知刚刚寻到了这个让人担心的七弟,就意外见到了叶安安最常提到的司笙诺。   “有两件事。”听五哥说完来龙去脉,一直默不作声的顾夏一突然开口说道,“你想先听哪一件?”   “好的那件。”苏韶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要解决的那个麻烦,前几日不小心被我伤到了,不需要你动手了。”   “那坏的呢?”其实在问出口的时候,苏韶就已经察觉到了答案是什么。而没等顾夏一回答,这个房间的门已经被人用力踹开。   “五儿。”那娇俏的少女一脸委屈的踏着房门的残骸走进来,然后在看清房里的其他人时不由吃了一惊,“司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对这章抱有期待的各位,我对不起你们,我已经跪下了TvT 因为篇幅问题,又没亲密接触上.......下一章,下一章我保证能亲上.....没错就是亲   苏韶与安安这对是我最喜欢的CP!!安安简直是夏一的恋爱导师,下一章她的举动和教导会让小故榭斓缱邮槟起勇气去追回姐姐的!!!   ☆、主动      叶家的势力通天,叶安安要是真想找到苏韶的所在,并不算难事。   “安安。”见到这个妹妹,司笙诺也是一惊,“你又来这么远的地方。”   从宁城到江州,怎么也要走半个月,叶安安就这样追着自己的心上人追了半个月才找到了他。她从小娇生惯养,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吃了多少苦,但却毫无悔意。   在见到她的瞬间,苏韶就准备逃走了。但就在他已经要从窗口跳出去的时候,叶安安突然抽出了身上的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走,你敢走的话,我就死给你看。”   苏韶的动作立刻停住了,他太清楚叶安安的个性了,她的威胁都是真心实意说出来的,没有半分唬人的虚假。他毫不怀疑现在自己敢动一步,她就敢把刀划上脖子。   “安安。”同样明白这一点的还有司笙诺。但她知道叶安安耍脾气的时候,连她的话都是听不下去的。便也只是轻喝了一声,然后悄悄的对着顾夏一眨了眨眼睛。   顾夏一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在看到姐姐示意他去看叶安安的时候,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安安,你听我说......”窗边的苏韶略带无奈的想要向其解释。   “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娶我?”叶安安说话做事向来干脆的有些极端,就算是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问他多余的话,只问了最在意的那件事情。   面对她的质问和真挚的眼神,苏韶只有狠了狠心如实答道,“是。”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顾夏一已经将手里捏着的最后半块糖轻轻弹出,糖块不偏不倚的打在叶安安的指尖上,震得她一下子便松开了手里的匕首。苏韶趁机点了她的穴道让她稳稳的坐在一边的椅上,也终于能够松了一口气。   “安安,你听我说,你必须回宁城。”他坐到她对面,耐心的劝着她,“你不想嫁给那个小侯爷,叶前辈也不会强迫你的。但是你不可以跟我在一起,现在人人都以为我和你的关系不清不楚,我的仇家都找上叶家的门了。就算叶前辈不在意处理这些麻烦,他也不可能接受我的。叶家没有派人来追杀我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容忍了。你忍心看我真的被你们家追杀至死吗?”   “别骗我了。”虽然身子不能动,叶安安还是瞪了他一眼,“你哪里是为了你自己着想。你明明是觉得你跟我不配,你怕给我惹上麻烦。”   被她一语戳破的苏韶有些无言以对。   “你乖乖在这里呆着,我马上就回来找你。”想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先出去把叶家的人找过来。叶安安能追了他半个多月追上他,叶家的人也一定快要到这江州了。   “麻烦了。”离开之前,他不忘对着要暂时照顾叶安安的司笙诺表达了一下歉意。   “他肯定是去找我哥哥了!”见他的身影消失,叶安安恼怒之余还有不甘心。   “他只是比较理智而已。”虽然心里也为这两人感到可惜,从理智上来说,司笙诺却不得不认同苏韶的想法。他担心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也是这两人绝对迈不过去的坎。他会拖累她,她也会拖累他。   “司姐姐......”她说的这些,叶安安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她这种性子,又怎么会甘心接受现实。   “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去给你找身衣服来。”司笙诺最受不得她的软语相求了,为了避免自己被她说动,连忙找了个借口走出了门,只想着一会儿苏韶回来就好了。   不过满脑子想着这件事的她,显然没有考虑到把顾夏一和叶安安这两个人单独留在屋子里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喂。”就在司笙诺走出视线之后,叶安安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坐在床上的顾夏一,“我听说五儿是来找他七弟的,你就是他七弟对不对?你就是顾夏一?”   这个少女对自己五哥和司笙诺都很重要,顾夏一自然也不会对她隐瞒什么,便如实的点点头。   “我知道你比五儿武功高。你帮我把穴道解了,再帮我把五儿抓回来,我就给一样好东西。”少女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而且不待他考虑,就抢先说道,“我知道江湖上的传闻都是真的,你喜欢司姐姐是不是?我给你的好东西一定能帮你跟司姐姐在一起。”   “真的?”听到这个条件后,顾夏一无法控制的心动了。   自从痊愈之后,他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冷峻的表情,也终于能与他在江湖上的名声相配了。但在司笙诺面前和谈及到司笙诺的事情时,那副吓死人的神情就会立刻转变成另一副让人认不出的样子。   见他表情一变,叶安安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办法可行,于是示意他过来帮她解开穴道。   以她的武功,他可以单手打她十个,自然不怕她逃跑没法交代,所以也没有犹豫的便过来解了她的穴道。终于能够活动身体的叶安安甩了甩手,然后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他,“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报酬我先给你。这可是我的珍藏,为了时刻温习,我一直随身带着呢。等到你帮我把五儿抓回来,你再看看就明白了。”   顾夏一接过那本薄薄的书,上面连书名都没有写。   “我把五哥带回来的话,你要对他做什么?”虽然交易达成,他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又不会害他。”叶安安随口答了一句。   他怀疑的看着她,即使他相信她肯定不会害苏韶,但是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被他这样质疑,她倒也没生气,只是不由叹了口气,“我听说司姐姐就要嫁给那个李大人了。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   顾夏一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傻!”她毫不留情的说了一句,然后开始耐心的教导他,“你要知道,女孩子都是喜欢主动的男人。那个人主动向司姐姐求亲了,司姐姐明明不喜欢他,也答应了。可是你呢?你说过什么?你做过什么?不主动去争取,就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算不学那位李大人,你学学我,我就是喜欢五儿。不论别人怎样想,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就是想与他在一起。不仅如此,别人说我跟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我也乐意坐实这个传言。他怕连累我不想跟我扯上关系,我偏要跟他有关系。你懂我的意思吗?”   话说到最后,即使是再豪放的少女也有些羞赧了。但她仍是摆出了一副镇定的模样,一脸淡定的劝着对面的少年,“听我的没错。如果你听懂我的意思了,一会儿你看看我给你的报酬就没问题了。我保证有效。”   其实顾夏一对她所说的一切尚且有些迷茫,但是朦朦胧胧的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收好了那本书,留下一句“等我回来。”,随即便从窗口处纵身跃入夜色之中。   其实叶安安料错了一点。她根本不知道若论武功,顾夏一是比不上苏韶的。顾夏一的名声之所以比苏韶更盛,甚至所有人都以为他比苏韶厉害,只是因为寻常交手和杀人是两回事。如果不是抱着要杀死这个人的目的去与对方动手,顾夏一便会受到很多限制。   在追上苏韶之后,顾夏一与这个五哥动手自然是不断落了下风。但是幸好,为了不辜负给了他那本书的叶安安的期待,他打了自己出生以来最成功的一架。   两相争斗之下,本就心神不宁,急于摆脱他的苏韶一不小心就被他偷袭得手了。在被自己七弟毫不留情的钳制住之后,五堂主也只有苦笑的份,“我倒是不知道你还会这些招数。”   在刚刚那一架自学成才的顾夏一也悟到了一个道理。   人被逼急了,潜力真的是无限的。   “老七,你不懂我和她......”回去的路上,苏韶试图说服他。   “我懂。”可惜顾夏一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我比任何人都懂你的心情,因为我也跟你一样。”   苏韶一愣。   “你就当我是想给我自己一点希望。”回到客栈之后,顾夏一先看了看司笙诺有没有回来,然后才放下的把封住了穴道的苏韶推进了叶安安所在的房间。叶姑娘早在他离开后就去楼下单独要了一间上房,就等着他回来呢。   “咣。”门被关上,接下来的事情就与他无关了。   趁着司笙诺没回来,他带着那本书回到原本那个房间,然后坐在桌子边认真的翻开了第一页。他在很年少的时候就被捡回了天地楼,脑子也一直不太清醒,自然没有什么识字念书的机会。但他又确实是天地楼里读过的书最多的一个人,莫何曾经告诉他,那应该是在他已经回忆不起的幼时学习的。所以在他翻开这本书之前还是很有自信的,他本是想着无论是什么晦涩难懂的语言他应该都看得懂。   但是他想错了,大错特错。   里面连一个字都没有,全是画。   而且是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看过的画面。   “夏一。”司笙诺推开房门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少年盯着一本书发呆的模样。   “夏一,安安呢?”司笙诺又问了一遍。为了避开叶安安那无辜的样子,她离开了许久,回来时便发现不仅叶安安不见了,顾夏一还是这副神情。   一连唤了两遍,顾夏一终于回过神了,然后便是手忙脚乱的想要藏起那本书。可惜他越是慌张越是无法达成目的,那本书在他抓了两遍都没抓起来的情况下掉在了地上。   烛光的照耀下,司笙诺将书页上画的东西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明明就是一本画工精细,十分露骨的春/宫图。   “夏一......”在不知该做什么反应的情况下,司笙诺只有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态像一个见惯此事的长辈,然后带着“慈祥”的目光抬起头看向那个不知所措的少年,“其实......这很正常,你不用这么害怕。你先告诉我,你从哪里弄来的?”   “叶......”   “叶姑娘给的?”司笙诺一下子便猜到了罪魁祸首,同样也不难猜到消失的叶安安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她是不是让你帮她解开穴道,又让你去带回了苏韶,然后给了你这本书当报酬。”越说,她便越是后悔。她本是很了解叶安安的性格,但却忽略了这个可能性,放心的留下无辜的顾夏一跟那个丫头单独相处。   “对不起......”看到她的脸色沉了下来,顾夏一想要解释的话语也咽回了肚子里。虽然他并没有后悔自己的行为,但却很自责自己又让她生气了。无论怎样,他不想看到她不开心的样子。   “我不是怪你。”听他这样带着歉意小声的说出那三个字,司笙诺轻叹了一口气坐到他身边,然后摸摸他的头,“安安的事情是她自己的私事,她想怎样做就随她吧。不过你下次别再被她骗了,她最会哄人了。”   “不。”他突然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她对你说什么了?”他这样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表情,也让她吓了一跳。   “她说,我要是真的喜欢你,就该主动争取。”   “什......什么?”司笙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说了什么?他喜欢她?他真的喜欢她?   “姐姐。”在她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倾身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以防她不顾一切的逃离,“我听叶姑娘说,其实你并不喜欢那个李澜洺,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嫁给我可以吗?你一直都不知道......我......我喜欢你,我比他还要喜欢你,我比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要更喜欢你。”   “夏一。”她的手还被他牢牢抓在手里,这一次,她无法向上一次一样甩开他。而更重要的是,她一时间完全无法理解他这突然说出的心意。   “夏一你听我说......”她试图让自己回过神来然后跟他好好谈一谈,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少年已经冲着她俯下身子,用自己唇印上她的。他们贴的是那样近,她瞪大了眼睛,然后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了两唇相交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再次毁诺....这章的字数都爆了,总算没把亲亲拖到下一章去......   ☆、番外(元旦福利)      如果顾夏一从来没有患过病。   他不会被捡回天地楼。   也不会因此认识司笙诺。   如果有这种可能性......   *   “诺诺,你去哪里?”睡榻上的阮琉璃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绥湖沈家的老太爷病了。”绥湖和上京之间的路途不算近,司笙诺还在收拾着要带的东西。   阮琉璃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绥湖的地界难道没有大夫了吗?还要你千里迢迢赶去给他看病。”   “治病为次,沈家的公子要成亲了,参加他的婚礼才是最主要的。”说话间,司笙诺已经拿好了东西准备出门了,“乖乖等我回来。”   “怎么走得这么快?”屋内还依稀传来了琉璃不甘心的呼喊声。   司笙诺离开的确实很是匆忙。绥湖离上京说近不算近,说远也不算远。但是绥湖沈家在江湖上的名声是响当当的,不仅掌控了绥湖一带的势力,沈老爷子更是被称呼为绥湖的龙王。如今沈三公子的婚期在即,各方豪杰都会前去恭贺。而司笙诺比他们走的都要匆忙,正是因为沈老爷子给她寄来的书信中隐晦的提到了这场婚事可能会发生意外。她走得这样急,不是去医治沈老爷子而是去医治沈三公子。   这件事若是叫别人知道了,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因此,她对琉璃都没有告知实情。   直到到达沈家。   “司姑娘,你总算是来了。”沈府的管家匆匆忙忙的将她引向沈老爷子的房间。   知道事情紧急,司笙诺只是点点头便跟着管家进了府。这里是沈家的别院,只有沈家自家的人才会在此。而为了对这件事保密,别院中的下人也没了几个。她穿过花园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坐在亭子里出神。那少年极为年少,不像是下人但也不是沈家的几个儿子之一,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正在发呆的少年也扭过了头。四目相对,她看到了一张极为俊秀的面容,身为一个男子,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一些,就连那双眼眸都是亮亮的。   “司姑娘?”走在前面的管家回头唤了她一句。   她这才回过神来,充满歉意的跟着管家继续朝前走去,也没再回头看那个身影。   “司姑娘。”沈老爷子见到她之后,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你来了就好了,快看看然儿吧。”   即使不靠着家里的势力,沈家三公子沈然也早就在江湖闯下了名声,如今眼看着就要迎娶邵城傅家的女儿,却在这个时候中了难解之毒危及性命,如今有解药的那个仇家早已死了,世上唯一能有可能解此毒的只有司笙诺。   “怎么样?”沈老爷子一脸急切的看着这个唯一的救星。   “解药我能配出来。”仔细检查过沈然的情况之后,司笙诺给了沈老爷子一个安心的答案,然后才说道,“只是少了一味配药。”   “无论是什么药都好,姑娘尽管说。”得知儿子有救,沈老爷子也松了一口气。   “那味药叫己芸草,只有幽冥谷才有,我与幽冥谷谷主有些交情,他应该能卖我这个面子。一会儿我写一封书信,您只要派人送过去就可以了。”说完,司笙诺便站起身。早有下人呈上纸笔,形势紧迫,她提起笔便坐在桌边写了起来。   “还有一桩事。”等到叫人将信送出去之后,沈老爷子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您尽管说。”司笙诺早年也承蒙老爷子照顾过,对方有所求之事,不论多么困难,她都会尽力去办。   “你也知道然儿的婚期就要到了,可是然儿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亲自去邵城迎亲。但是为了不走漏这个消息,这亲还是必须要去迎的。所以......”又是迟疑了一下,沈老爷子才无奈道,“没办法,我只能叫别人假扮成他的样子去迎亲,等到迎亲回来,再做打算。”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她很理解这种做法,便也耐心的等着他的吩咐。   “这次假扮然儿去迎亲的人是我的义子,他从小就是被我养大的,对我来说与亲儿子无异。他也很是了解然儿的为人行事,不会露出什么太大的破绽。只是有一点......沈家树敌不少,绥湖到邵城的路途上说不定会有危险,那孩子虽然比然儿的武功高,却没有然儿处理江湖事的经验,我怕他会惹出麻烦。”说到这里,沈老爷子冲着面前的女子深深一揖,“司姑娘你在江湖上的威望比老朽要高得多,无论是哪一派的势力都会给你几分薄面,如果你能跟着那孩子一起前往邵城,自然可保此事万无一失。姑娘大恩大德,沈家没齿难忘。”   “您言重了。”司笙诺连忙扶起了老人家,然后点点头,“既然您开口了,我自然听您的安排。”   得了她的承诺,沈家总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写下了配置解药需要的药方之后,司笙诺便准备跟着那个假扮沈三公子的人启程了。在离开前,沈老爷子曾经告知了她关于这个人的事情。原来这本是沈老爷子的故交之子,而那故交前些年遭了难,只留下了这个儿子还活在人世,沈老爷子便将这个孩子带来沈府抚养长大。   “他本姓顾,因为当年那件事,本名已经很少提起了。我们都喊他小七,因为他在顾家的排行就是老七。你比他虚长几岁,也可以这么叫他。”出发前,沈老爷子是这样交代的。   司笙诺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然后在出发时终于见到了已经易容成沈然的那个顾小七。   世事总有太多巧合,这个顾小七分明就是她在来到沈府时看到的那个少年。   虽然他已经易了容,但她是个大夫,看人不是看脸的。人的面容可以改变,骨骼却是改变不了。那日远远瞥了一眼,她已经把这个少年看的清清楚楚。她有一个谁也没有的本事,那就是见过一个人一面,下次见面时即使对方面目全非,她也认得出来。   “小七。”趁着不再人前的时候,她试着唤了一句。   顶着沈然那张脸的顾小七面无表情的将头扭向了她,然后轻声回了一句,“司姑娘。”   透过一张人皮面具,司笙诺是绝对看不出他的真实表情的,但是通过他那不自觉的小动作和略带......羞怯的语气。她惊讶的发现,对方竟然在害羞?   想这少年今年也不过是十七岁,又是一直被当成大少爷一般锦衣玉食的养在沈家,很少出门鬼混,如今面对女子时如此紧张倒也正常。司笙诺便也只是好奇的瞥了他几眼,收回了想要逗弄他的话。   从绥湖到邵城,这一路上虽然有过几次凶险,但都因为有司笙诺在而几次化险为夷。路上烦闷,唯一知道这件事秘密的顾小七与司笙诺说话说得多了,便也熟络了许多。   “我还记得,当然记得......”当司笙诺问他还记不记得两人在沈府花园有过一面之缘的时候,他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司姑娘你......”   “什么?”她好奇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可曾......”他憋了半天,几乎将手攥成了拳才憋出了下半句,“你可曾婚.....”   “三公子。”没等他说完,已有一个沈府的下属跑了过来禀告道,“前面有人拦路,好像是......哎公子你去哪儿?”   这一次,是顾小七没等下属说完就已经纵马朝着前方而去。他才不管到底是遇上哪一方的势力了,敢在他好不容易要把话说出来的时候捣乱,就是找死。司笙诺担心会惹出事端,也跟在他后面过去了。结果偏偏这一次遇到的人真的没长眼睛,不仅不给绥湖沈家面子,就连司笙诺的面子也被他们驳了。   “不就是个娘们......”对方为首的那个大汉故意蔑视的说了一句,然后瞥了司笙诺几眼,“长得还不怎么样。”   话音未落,一道刀光已在他面前闪过,不知何时逼近他的顾小七凌空踢在了他的胸前,然后在落地时一脚踩在了他的嘴上。刀刃闪着寒光,满眼怒火的少年用极其阴森的语气在他近旁说道,“你眼睛是瞎了吗?”说完,不等他回答,那刀刃已在他双眼上划过。   惨叫声响彻整个山林。   最终,此次冲突无人丢了性命,唯有那个“不长眼睛”的大汉真的被顾小七划瞎了眼睛。   所有人都知道顾公子很生气,但是所有人也都在想着他是因为沈家受到了挑剔才生气。殊不知,在继续上路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少年在心里默念了几千遍“司姑娘是世上最美的姑娘”,同时不停的偷偷瞥向身边的女子。   司笙诺只觉得这一路都被一种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只可惜找不到来源。   从邵城结亲回绥湖的路途就平静多了。   积攒了一路的勇气,顾小七终于在即将踏进绥湖地界的时候开口问了一句,“司姐姐你可曾婚配?”   因为熟络度的上升,他对她的称呼从“司姑娘”变成了“司姐姐”,虽然这样叫起来让他觉得有些颓败,但是好歹亲近了一些。   而听了这个问题的司笙诺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没有啊。”   “那......”他喜出望外的还想继续问下去,然后就被沈府前来迎接他们的人打断了。   几日后,沈三公子与傅姑娘正式拜堂成亲。因为沈然的身体还很虚弱,甚至无法应付宾客,顾小七再一次承担起了假扮他的任务。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这些只不过是顶着别人的身份走个形式,顾小七自然不会在意。他全部的心思都在突然消失的司笙诺身上。   已经整整一天都没见到司笙诺的他很是担忧,在被簇拥回新房的时候,也在想着如何去打听一下她的消息。好不容易熬到了所有仪式结束,待到没有外人了,穿着喜服的少年终于可以撕下脸上的面具,然后对着床上的新娘微微垂首,“今天的事,委屈三嫂您了......”   “我倒没觉得委屈。”出乎他意料的是,红盖头下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让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的声音。   红纱落地,难得画了一副精致妆容的司笙诺巧笑焉兮,一双美目都完成了月牙状,“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穿上这身衣服,倒是蛮过瘾的。”   顾小七并不知道,自己那真正的三嫂在得知三公子的病情之后,根本无心与假扮沈然的人假拜堂哄骗宾客。于是,这件事又是由司笙诺帮忙解决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笙诺。”他大着胆子换了一个称呼去换她。许是床铺两旁燃着的红烛给了他异样的勇气,在她惊诧的目光下,他满怀真挚的开口,“你有心上人吗?如果没有,可不可以选我?我......我第一次在园子里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当时,那清丽出尘的女子站在百花中央望着他。就算他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他也能想到自己在那一瞬间,一定是眼前一亮。   闯荡江湖这么久,司笙诺还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话语。从偶然的一瞥再到现在相处已久,她确实也对眼前的少年抱有一些好感,虽然对她来说这算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但是她不排斥去接受。   所以,她微微怔了怔,笑意却是未敛,反而越是加深,“那我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此乃元旦福利,祝大家新的一年快乐~   总的来说,如果小狗狗他从来没有患过病,也没有因此被捡到天地楼......他仍然是会认识司笙诺,而且时间会提前。会以一个很好的身份来与她相识,没有阻碍也没有波折。   一见钟情的故事。   甜,甜,甜,还是甜。   ☆、机会   这种事情,少年还是平生第一次做。他这个吻太过生涩,甚至磕碰到了她的嘴唇把她撞得生疼。   司笙诺在片刻的愣神之后才开始挣扎。她的力气比起他来还是太弱了,但是这一次却轻而易举的挣脱开了他的束缚。他几乎是没有多加阻拦一下便让她轻易的推开了他,因为他也在不安,紧张,甚至是畏惧。冲动归冲动,他到底还是不敢,也不想强迫她。   他沉默、不安,司笙诺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她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推开他之后便本能的抬起了手。只是,这一巴掌还没落在少年的脸上,便在半空停住了。   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顾夏一半天没有感受到脸上传来的痛感,只听到了她将手放下的声音,便也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去看她。   “姐姐......”最后到底还是他先开了口,但是唤了一声后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沉默。   “你等我一下。”沉默良久,脑中闪过千万个想法,司笙诺终于猛地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而且不许他跟上来。   “我会回来的。”她丢下这句话,然后走得匆忙。   司笙诺在某些方面是个很执拗的人,执拗的有些别扭。她认准了顾夏一是她的病人,她便从来不会对他有任何别的想法。但是刚刚对方的动作,无疑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既然已经发生了这种事情,她再把他当做单纯的病人来看待就是自欺欺人了。所以,她现在要先处理好自己的另一层身份,再回来与他讨论他和她的关系。   她去找澜洺了。   李澜洺在江州也有一个宅子,毕竟阮琉璃曾经的势力就在江州一带。如今来了江州,他自然要住在那个宅子里,两人也约定好了要在那个地方见面。   “笙诺?”就在她来到这个宅院的时候,李澜洺尚在吩咐下属们去做什么事情。见她回来了,便让其他人离开,这才笑着问道,“怎么了?这副表情。”   “澜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们的婚事,暂时作罢吧。”   李澜洺拿着东西的手不自主的松了一下,幸好他反应的更快,在东西掉在地上之前就重新抓住了。但这些话对他的影响远没有这么简单,司笙诺能看到他在努力平复着心情。   “为什么?”他问道。   “我不能在被动摇还没确定心情的时候,还心安理得的做你的未婚妻,这对你和这场婚事都是不尊重的。”说完,她对着他充满歉意的微微弯身,“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司笙诺还不知道自己对顾夏一到底作何看法,但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她还没有将这复杂的感情理清,那她就不能一边当着别人的未婚妻,一边与另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这对任何人都是不公平也是不尊重的。所以,她更希望先让这场婚事作罢,待到她跟顾夏一谈清楚,认清彼此之间的关系,再全心全意的对待感情对待婚姻。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她不希望自己是同时与两个人纠缠不清。   也许她确实是有些固执,但这对她来说是坚持。所以她才会有些“极端”的没有听顾夏一说任何话,而是先选择与澜洺说清楚。   “他对你做了什么?”李澜洺总算还没有失去理智,听了她说的话之后略一思索便想通了事情的原因。   “他......”司笙诺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到这个地步,一时倒是不知如何开口才是。她确实年纪不小了,但也不意味着一定能把那种事情随意说出口。   “我好像能猜到了。”见她犹豫着不开口,李澜洺心下一沉,但还是平静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与他断清了关系,可以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吗?我会等你给我一个答案。”   “我知道。”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和李澜洺相识了六年之久,从未起过任何冲突,甚至连一两句的争吵也没有。他和她确实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也很在意彼此,但他们的相处平淡如水,非常理智。哪怕是有了不同的见解和看法,也能成熟的解决。正是这种“舒适”的关系,让她同意了与他成婚。她对男女感情之事并无多少期待,但是如果能找到这样一个尊重她理解她的人共度下半生,绝对是她的幸事。   如今她辜负了他的心意,是她的错。   所以她更要尽快处理好这些事情,做出一个最终的决定。   给出承诺之后,女子带着歉意和感激离开了府邸。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李澜洺还是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知站了多久,再开口的时候,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变得凌厉无比,“莫楼主亲自到来,有失远迎。”   “澜洺,当了官之后你真是无趣多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的莫何站在他身后轻笑。   “有何贵干?”他言简意赅。   “如果我的下属都能像你的下属那样安分守己,我也不至于如此费心。”莫何语气中略有无奈,“之前一个老三闹得天翻地覆,现在一个老五,一个老七,都不省心。”   “不必说了。”互为仇敌这么多年,李澜洺倒比对方的朋友还要了解对方的心思,所以他如他所愿的开口问道,“开个价吧,我要买顾夏一一条命。”   *   司笙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接近凌晨,客栈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安稳的睡下了,门闩也已经落下。为了不打扰的到别人,她只好选择从窗户进去。   她的轻功还算不错,只不过凌空跃到窗口刚把窗户打开的时候,就听到昏暗的屋子里发出了“咣”的一声声响。在确定屋子里只有一个人的气息之后,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到屋内点燃了那盏烛灯。她相信顾夏一不会离开,如果有人能逼迫顾夏一离开,那她防不防备都没什么用。   烛光照亮了整间房间,房中央的地上,顾夏一正垂首跪在那里,刚好是对着她的方向。   “夏一?”她着实是吓了一跳,比真的见到了什么心怀不轨的歹人还要惊诧。“你这是干什么。”   “虽然不记得是谁说的了,但是小时候有人对我说过,道歉一定要这样做。”跪在地上的少年不安的按压着自己的手指,没有抬头看他,但越压越低的背却让他的声音显得更加低闷,无措又带着悲伤,“是我错了,姐姐,你别生气,我再也不会那样做了,我什么都改,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别不要我.......”   其实她并没有离开多久,但在这短短的,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内,他不知纠结了多少次后悔了多少次,又有多少次想要不顾一切的去把她拉回来,用任何办法都好,他不想她就此抛下他。他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挽回,愿意用任何方式来弥补自己的错误。他甚至想过,只要她没有跟他恩断义绝永不再见,他就愿意放下自己的妄想放下奢望,收回自己所说的所有话,只要看着她,能再与她说说话就好了。   幸好,她回来了。   “你先起来。”看到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再加上自己也理智了不少,司笙诺已经不想与他计较刚刚的事情了,只是忙着扶他起来。“到底是谁教你要行这么大的礼。”   她是带着笑说的,希望借此缓和一下气氛让他放轻松点,但是他却认真答了,“小时候。”   “小时候?”她不解。   “小时候,家里很严,有个老人总是说着要知礼......知礼......然后......”他很希望自己能努力想起幼时的事情,但是无论怎样想,也只是换来头痛欲裂,“然后......”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她连忙说了一句,“头疼的话就不要想了。”然后扶他到床上坐下。不过她也并没有忽略他说的一切,听他说的这些只言片语,她可以猜到他是出生在一个家教很严的家庭,或是家族,这样的家世背景往往很是显赫,他又是怎样沦落到今天这种处境的?他的病会不会也和他的家庭有关?   她确实是一个尽责的大夫,即使是在这种时候还是在想着他的病。   “夏一,你听我说,”待他平静下来,她才说道,“我可以当作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是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谈完之后你会离开我吗?”他已经学会了指出问题最关键的地方。   “有可能。”她没有选择欺骗他,而是如实答道,“如果我决定要嫁人的话,我就再也不会见你,这对我的夫君不公平。”   “那你肯跟我说话,也就是说,你已经跟那个人没关系了?” 他丝毫不掩脸上的期待。“你会给我一次机会?”   诧异的变成了司笙诺。她忘了,她险些忘了眼前这个少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畏缩而脑子不清楚的病人了。她本以为自己要解释上很久很久才能与他说清,但却不知道事实上他说不定比她还要聪明一些的。在关于她的事情上,他反应的太快了......她自己还没捋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他就已经替她说出来了。   她想给他一次机会。   从前她都是以大夫的身份与他相处,她根本不确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所以她才会在确定下来之前与澜洺暂时解除了婚约。现在他们不再是大夫与病患,他们只是意外相识的男女,她要弄清自己的心意,要对他和澜洺负责。   “你给我三个月,只要三个月就可以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我此生再也不会在你的面前出现。”在她不说话沉思的时候,顾夏一趁机提出了这个提议。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司笙诺会喜欢上他,但是他本来就已经做好了她会离他而去的准备。既然迟早会有那一天的话,不如用这三个月的时间来争取一下,哪怕结果是失败的,也能给他留下最后三个月的回忆,就让他最后再做一次美梦吧。   本是她要找他好好谈一谈的,现在的形势却变成了他点出了她心中所想,甚至给了她最好的解决办法。司笙诺不禁觉得实在是太失败了。只是,少年那急切又不安的眼神,仿佛她只要说出任何否决的话语,他就会彻底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好。”她终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她根本没有过恋爱经验,她不懂男人的想法,她不知道李澜洺怎么可能甘心......不过他俩这种超级“平淡”的相处方式也证明了他俩根本不适合在一起,恋人不是这样相处的。   最后夏一和姐姐的谈话....怎么有种姐姐被碾压智商的错觉呢....   ☆、师父   翌日一早,司笙诺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双眼哭得红肿的叶安安。   “司姐姐。”见到她过来,少女不顾一切的扑在了她的身上,“五儿他......”   “苏韶怎么了?”其实在抱住她的时候,司笙诺低头一瞥已经能瞥到她颈间的点点红痕。不过这件事明明是叶安安自己设计的,不可能为了发生了这种事就委屈成这个样子。   果然,少女指了指空荡荡的房间说道,“他竟然又走了!”   “你不会指望着用这件事留住他吧。”苏韶的离开没有出乎司笙诺的预料,所以她更担心安安是把所有希望寄托于此。   听了这句话,叶安安总算是抹了抹眼泪,“我才不会那么傻呢。要是真的能用这种办法留住他,我早就这么做了。可是......我就是没想到他真的这么狠心......”   “傻孩子。”帮她擦了擦泪水,司笙诺语重心长的劝道,“他不是对你狠心,他是对自己狠心。他现在一定比你更痛苦。你还有父母兄长,还有很多爱你疼你的人,可是他只有你。他能这样狠下心离开,只是在折磨他自己。他比你想要留住他,还要更想留在你身边,可是他必须强迫自己离开,不然他迟早会拖累你的。”   “我知道......”叶安安呜咽着答道,“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   “你喜欢他什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司笙诺也认真的想了想,若说苏韶有什么特别迷人的地方,还真是一时挑不出来。若论相貌,苏韶实在称不上多么英俊,普普通通顺眼而已,也就是笑的时候会好看一些。若论别的,一个杀手又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优势?而叶安安从小到大见过的美貌男子数不胜数,各个都是出身名门又才华横溢。   苏韶有什么好的?   “全部。”少女毫不犹豫的答道,“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   司笙诺认识这个小妹妹已经很多年了,却还从未见过她这样坚定的模样,而她眼中的深情更是毫无虚假。   “司姐姐,等你遇到了让你无论如何也舍不下的那个人,那时你就懂了。”叶安安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便也笑着解释了一句。   “你呀。”司笙诺看她由哭转笑,不由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要是真想苏韶过得好一点,就少闯些祸吧。你惹来的那些麻烦可都是他帮你解决的。”   “我知道我知道。”叶安安连忙点了点头。其实她之前也好奇过为什么自己闯完祸后,竟然没有仇家上门报复。到了后来才渐渐明白,一直是那个对她“避之不及”的人帮她收拾了所有的烂摊子。   “知道就好,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找他啦!不过这次一定要计划的完美一点,让他无话可说......”叶安安说着说着就捂住了嘴,满脸无辜的看向身边的人,直到确认司笙诺并没有生气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司姐姐,你不阻止我了?”   “这是你的事情,当然要随你的心意了。”司笙诺只是对着她笑了笑表达了自己的支持。但是真实的理由她是不会说出口的。一向以叶安安的姐姐自居的她又怎么能告诉妹妹,就连她自己都没能以身作则的理智行事,竟然退了婚只为了给另一个男人机会。   是啊,她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呢。   “夏一。”想到这里,她终于扭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个房间。其实她并不是武功高深到察觉了顾夏一在那里,只是直觉告诉她那个少年一定默默听完了这些。   而她的话音刚落,顾夏一果然应声走了出来,而且是带着一脸的歉意和窘迫,“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想听司姐姐说话就过来听嘛。”司笙诺还没说话,叶安安就抢先说了一句,然后狡黠的对着顾夏一眨了站眼睛,寻了个理由就丢下这两个人跑远了。   叶安安一走,就只剩下司笙诺和顾夏一了。   这是三月之期的第一天,顾夏一还没想好任何计划和目标,只是满心想着离她更近一些,再近一些。他确实是无意间听到司笙诺和叶安安的对话的,但是听到后来,比叶安安还要颓然的无疑变成了他。苏韶的心境,何尝不是他的心境。他只有司笙诺一个人了,他的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她不在身边,他很难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可是他也和苏韶一样,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处境 ,他知道自己不该靠近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她。他有什么资格?他唯一能拥有的,只有这最后的三个月,最后一场美梦。   “夏一。”见他站在那里出神,司笙诺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别发呆了,还要赶路呢。”   比起毫无计划的顾夏一,司笙诺早已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江州离渭城很近,而她的师父就住在那里。   “师父?”前往渭城的路上,顾夏一很是惊讶的重复了两遍,“师父?”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司笙诺解释道,“我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多亏了师父收养了我又教给我这些医术。”   这在江湖上并不算是什么秘密,但是顾夏一也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查了李澜洺查了很多事,惟独没有去查她的往事,因为他总觉得那是对她的不尊重。直到她用这满不在意的语气说出自己的身世,他才知道她竟然也是一个孤儿。   “姐姐......”一想到她有可能经历的痛苦,顾夏一连声音都低落的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怎么......”司笙诺回身看他,本想问一句怎么了,却看到了少年一脸悲伤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无辜的像一只红了眼睛的小兔子。即使再硬心肠的人也会因此心软,何况她本来就心疼他,“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我过得一点也不难过,真的。”   她当然知道他是为了她而难过,但是丝毫没有为此伤心过的司笙诺只有努力安慰着他,“父母去世的时候我还小,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而且师父对我很好,我这些年过得比所有人都开心,你放心好了。”   她小心的没有提及他的父母,因为他们二人虽然同样身为孤儿,她的经历一点也称不上悲惨,他却一定是因此遭受了莫大的痛苦。她之所以带着他来见师父,也是想听听师父的建议,毕竟她一直觉得顾夏一并没有彻底痊愈。心病还需心药医,那个少年还未真正触碰到心底最深处那道痛苦的根源。   但是她这样认真的深思之时,倚在她身边被她抚着头发的顾夏一却只想着让时间就此停住。这个瞬间实在是太幸福了,他甚至埋怨自己长得太高了些,不能把整个人都缩在她的怀里。   一个人在叹息,一个人在可惜,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走了一路。   “诺儿,终于想着回来看师父了。”在渭城的城门口,早就接到书信的秦郁已经等待多时。   “这是我师父,秦郁。”司笙诺笑盈盈的对着已经彻底愣住的顾夏一介绍着。   与顾夏一原本设想的花甲老人不同,秦郁明明是个丰神俊朗的壮年男子,看上去至多不过而立之年。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小收养了司笙诺,把她当做女儿抚养,跟她一起吃饭睡觉......   “夏一。”若不是及时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杀意又及时按住了顾夏一的手,司笙诺毫不怀疑自己喊出这一声的时候,顾夏一的刀已经架到了秦郁的脖子上。   “你想干什么?这可是我师父啊。”她觉得很是莫名。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人,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怎么就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   “应该是看我不顺眼吧。”一旁的秦郁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然后把自己徒弟带回来的这个少年上下打量了一遍,“这就是顾夏一?”   司笙诺连忙拽了下顾夏一,示意他问句好。但是身边的少年却第一次执拗的不肯听从,仍是用那副盯着仇人一般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子,眼中满是敌意。   “我年纪大了,没心情逗弄小孩子。”最后,还是秦郁先笑了笑,无奈道,“我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可以当诺儿的爹了,你无须担心。”   可惜顾夏一的敌意没有减少半分。才四十六岁?至少要六十四岁他才能放下心。   而且......这样一看,他收养司笙诺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多岁,成日与小时候的司笙诺生活在一起,喂她吃饭,搂着她睡觉,给她换衣服......司笙诺说不定还会用软糯软糯的嗓音甜甜的喊他,“师父.......”   陷入幻想中的顾夏一一面忍着不把刀抽出来,一面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在他的幻想中,小时候的司笙诺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想要以头砸墙来控制住自己。   “夏一你怎么了?”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的司笙诺由最开始的不解变成了现在的担心。顾夏一那莫名涨红的脸色实在是太奇怪了。   “哼。”同为男人的秦郁倒是不难猜到对方想到了什么,由此也不屑的哼了一声。但是若是让他真的知道了顾夏一的想法,他说不定要比对方还要快的拔刀拼个你死我活。   这可是事关岳父与女婿的战争。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夏一他也蛮会脑补的.......   ☆、病情   秦郁在渭城的家位于城北,是个不算偏僻却又宁静的小宅子。一路上,师父不说话,顾夏一更是阴沉着一张脸,司笙诺夹在两人中间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而且,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你,出去把这些买回来。”刚刚到家,秦郁就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很多菜名,然后递给了顾夏一。   几人回来的时候明明路过了集市,那个时候秦郁连提都没有提,偏偏回来的时候才让顾夏一重新出去买东西,很显然是想支开他。顾夏一本来就在警惕着这个男人,现在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对方的心思。可是眼看着司笙诺也是一副想让他暂时离开的样子,便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了。   “诺儿。”顾夏一的身影刚刚消失,秦郁就开口问道,“如果你是一个杀手,在你想杀一个人的时候,你首先要做到的是什么?”   “隐藏自己。”司笙诺不假思索的答道,然后很快就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当一个杀手最忌讳的就是引人注目,因为那样会暴露自己,不仅不利于动手,更不利于逃脱,甚至方便别人找其寻仇。一个杀手,越平凡便活得越久,一旦出了名或暴露了自己,那么离死期也不远了。   顾夏一就犯了最大的忌讳。   “你看他长成那副样子。”秦郁仍看着顾夏一离去的方向,“平日里走在街上就已经够显眼了,当什么也不适合当个杀手。”   一个长相能用漂亮形容的少年,无论是放到什么地方都是足够惹眼的存在,任谁都会对他多看几眼。司笙诺见过很多杀手,包括天地楼里面的,这些人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平凡无奇。顾夏一如此张扬,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我也认识莫何这个人,他留着顾夏一的原因绝对不是顾夏一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秦郁当然知道杀手还是凭本事的,张扬与否只决定了会活多久。但是直觉告诉他此事有异,毕竟莫何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他不会留着一个很可能会给他惹来麻烦的人这么久。   司笙诺与莫何相识已久,她对师父所说的这些并没有反驳。因为两人都知道,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顾夏一长成了什么模样,而是莫何从一开始就不该收养顾夏一。她还记得莫何偶然谈起苏韶时曾经后悔过不该将其留在天地楼,毕竟苏韶的个性和行事迟早会给他惹来麻烦。苏韶尚且如此,那顾夏一呢?   “难不成,莫何是故意想要一个这样张扬的人?”司笙诺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莫何一直“纵容”着顾夏一只能说明,他想用顾夏一去引来别人的仇恨,然后借此达成一些目的......或者说,抵罪?   “平凡无奇一些也好,总好过引人注目,需要逃跑的时候跑都跑不掉。”秦郁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然后撇开这件事不谈,转而提起了徒弟此行的主要目的,“你想请我看看他的病症。其实依我看来,他根本没有病。”   司笙诺没有多少惊讶,因为她也早已看出了这一点。   “心病哪里是大夫能医的。他从来也没患过什么病。如果非要说哪里出了问题,只能说是他曾经经历过事情吓到他了。”秦郁坐回桌边开始写药方,一边写一边说,“别小看吓这个字。在一些无法承受的事情面前,就算被活活吓死也是常事。既然他这些年都没有与别人交谈过几次,那他现在的很多习惯都是小时候留下的。我看他的行为举止还有说话的口音,应该是出生在云辽一带,而且是大户人家出身。顾是他的本姓的吗?如果是的话,不如去云辽查一查十几年前有没有一户姓顾的人家遭了什么大难,你也就知道他为什么会病了。”   一番话听完,本来只有些许头绪的司笙诺豁然开朗,但是她仍是有些不解,“那他的痊愈......”   “傻丫头。”秦郁笑着对她摇了摇头,“你能治好他,不是因为你的医术高明,而是因为你自己。在你之前,莫何一定已经换过很多个大夫了,可是只有你一个人成功了。因为顾夏一根本没病,他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让他亲近的人。你后来为他准备的很多安神的药根本没有多少作用,他会一天天痊愈,全因为亲近了你才渐渐从曾经的痛苦中走出来。当然,这也算不上痊愈,他能真正的痊愈,只能说明他经历了一件比小时候那场灾难更可怕更难过的事情。”说到这里,秦郁也有些好奇,“我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他小时候经历的事情还可怕?”   “这......”司笙诺当然知道是什么事情。她还没有忘记顾夏一来找她的那一夜,她从未见过那样绝望的眼神。可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难不成要说顾夏一觉得她要成亲离开他这件事比小时候经历的灾难还痛苦?   “其实你若是真的想了解顾夏一的事情,不如去问问澜洺。”秦郁也能隐约猜出其中原因,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给出了一个有用的建议,“他帮阮琉璃做了那么多事,知道的事情也比你想象的多,说不定比你认识顾夏一还要早。”   “我要是拿这种事去问他,他可是真的要同我生气了。”虽然对有些事情很是迟钝,但司笙诺也知道李澜洺一定是很讨厌顾夏一的存在,她又怎么会这么不识相。   正说话间,顾夏一已经拎着一堆东西从外面回来了。鸡鸭鱼肉蔬菜瓜果,单子上的东西一样也没漏下。秦郁上前接了过来,然后满意的对司笙诺说着,“好久没吃到师父做的菜了吧。”   “我可是成日都想着呢。”这倒是句实话,司笙诺出门在外这么多年,最怀念的就是师父做的菜。每日的吃饭时间可是她孩童时期最期待的时候。   看着她满心欢喜的样子,一旁的顾夏一对秦郁的怨念又多了几分。   “给你。”拎着东西去做饭之前,秦郁把一直在写的那个“药方”甩在了顾夏一的怀里,“这副身子骨还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笑话。练好了再想吧。”   司笙诺凑近了看那药方,然后在看到前几样药材的时候脸色霎时变得通红,羞恼的喊道,“师父!”   而顾夏一虽然看不懂这药方到底有什么用,但是他的反应快,尤其是不该想的地方。一见连司笙诺都为此羞赧了,便也瞬间想通了秦郁话中的深意。   “怎么了?”秦郁好脾气的倒退了几步走回来看着她。只是这一看,却见那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奇怪。一个羞恼,一个尴尬。   “你们想到哪儿去了?”琢磨了一下原因之后,他不由叹气,“诺儿,你再看看那药方到底是补什么的。”   听师父这么一说,司笙诺只有再拿过那药方看了一眼,这回她看得全了,才心知自己刚刚闹了多大的误会,“补......补身子。”   “不然你以为补什么的?我只不过是看他生得太瘦弱了,想让他吃胖一些而已。”虽然心知她因为前几味药材和自己的话误解了什么,秦郁还是反问了一句,然后继续叹着气走远,“唉,年轻人啊。”   被师父这么一说,本就不好意思的司笙诺越加有种无地自容之感,最后也只能强装着平静对身边的少年交代道,“你那么瘦,一定要多吃点,这个可是强身健体的......”   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找了个借口就溜回了自己曾经居住的屋子。在此之前她都是把顾夏一当做病人来看待,从未像现在这样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之前她可以对很多更尴尬的事情面不改色,现在的心情却全然不同了。   还好,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三人已经默契的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在司笙诺和秦郁的目光注视下,顾夏一像是在经受什么酷刑一般艰难的吃着饭。他的表情之痛苦,动作之僵硬,让秦郁几次都想扯着他的领子问一问这饭是不是真的那么难以下咽。   相反,司笙诺就吃的很是开心。几年没能吃到师父做的饭,她可是想念极了。见她吃的这么满足,顾夏一饱受煎熬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并且开始思考起学习一下厨艺是否可行。   “我去收拾。”吃完晚饭,当徒弟的自然要主动收拾残局。司笙诺抱起碗筷起身走向厨房,然后交代着顾夏一不许跟过来。本来已经站起身的少年只好又把身子缩回到凳子上,颇为无辜的抱着双腿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   终于只剩两个男人独处了,秦郁敛了刚刚面对徒弟时的笑容,认真的唤了一声,“顾夏一。”   顾夏一扭过头看他,见他神色严肃,便也坐直了身子面向他,等着他说出接下来要说的话。   “有些事情,即使我不说,你也能明白,所以我不打算与你多费口舌。”秦郁突然站起身走向院子,见他跟过来,才挽了挽衣袖,说道,“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司笙诺收拾好东西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师父没打算为难夏一,他是准备罩着这个未来女婿了...   ☆、印记      小院子里,秦郁毫发无损的站在那里,而与他对峙的顾夏一干脆甩脱了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衫,赤/裸着的上身有几处伤口还在流着血。诡异的是,师父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赞赏的神情。   “武功确实不怎么样。”见徒弟过来了,秦郁才终于开口,“但还算有救。”   “毕竟有天赋。”司笙诺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我让你夸他了吗?练武练得这么差有什么值得夸的。”女儿还没嫁人就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秦郁听着徒儿语气中的骄傲之感,不由连连摇头,然后快步走回屋拿了一个小布包丢给徒弟,“拿去吧,你想要的东西。”   被拆穿了回来的真正目的,司笙诺有些难为情的软语喊了句,“师父。”   秦郁叹着气离开了。   顾夏一这时才捡起了被自己扔在地上的衣衫站起身。刚刚秦郁说要见识见识他的本事,他便没有客气的借着这个机会出手了。谁知,两人才过了第一招,他就被对方的武功之高深震撼到了。他平生与很多人交过手,刀下亡魂无数,而且都是武功在他之上的武林高手,他一直认为自己即使武功不行,在以杀人为目的出手的时候也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他想错了,刚刚在这个小院的那场争斗,他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从秦郁的手下逃脱,更不用妄谈杀了对方。   秦郁说的没错。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就连唯一能够自恃的一身武功都被说成一无是处。就算秦郁并没有说让他离开司笙诺这种话,却比直白的说出来还让人无力。   “夏一。”司笙诺又一次的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最近怎么总是发呆啊。”   “我......没有......”他极小声的说着,然后乖乖的被她牵着走向了卧房。   等等!卧房?   走到房门前的时候,顾夏一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现在是半夜,该睡觉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拉着他一起回她的房间?   他不会妄想着对方是想与他一起睡,这种梦一般的美事在他病好之后就再也没发生过了。   所以,他只是好奇。   “进来。”她把他拽进屋子里,然后关上门落了门闩。   他呆呆的站在屋子内,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只要她不说想要离开他这种事情,他就对任何事情都抱有期待。   “坐在那里。”司笙诺平静的指了指桌边的凳子,然后点燃了桌上的烛灯。   “脱......”她本想说一句脱了衣服,回身一看他本就是赤/裸着上身便没有说下去,而是转身去将帕子在药水里浸湿,这才回来搬了个凳子坐在他的对面,然后将湿透的帕子贴在了他左边锁骨下方的位置。   “不问我想做什么吗?”让他自己按着那方手帕的时候,她边解开那个小布包边问道。   他摇了摇头,分外认真的回答,“做什么都可以。”   “万一我想捅你一刀怎么办?”她捏着布包里的一把小匕首开着玩笑。   “那就让你捅。”他眨了眨眼,朝着她微微倾了倾身,完全没有防备,一副只等她动手的样子。   司笙诺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就变成了无奈的表情,“夏一,你记住,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你。就算是我也不可以,知道吗?”   “你不一样。”他摇了摇头,“只要你想,你可以做任何事,甚至是杀了我。只要你原意,你随时可以杀了我。”   “夏一!”司笙诺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几乎是厉声道,“我都说了,没有什么是比你的命还重要的事。”   “有啊。”他神色未变,表情还是那般无辜,语气却很坚定,“你就比我的命要重要。没有你的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如果是你杀了我,我很乐意。”   他没有说“如果你能在离开我之前杀了我,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因为他害怕自己这样的心态会惹来她的厌恶。他在说完已经说出口的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他察觉得到,她已经有些生气了。   只是司笙诺看了他闭眼又微微瑟缩的动作之后,反倒气得笑了出来。   他这是以为她一定会打他吗?   她如他所愿的抬起了手,只不过没落在他脸上,而是取下了他胸前的那方手帕。   看到被手帕擦过的那片肌肤已经有些微皱甚至破烂,她轻轻捏了下他的脸颊算是罚他刚刚说出的那些话,然后示意他去看那片肌肤,“疼吗?”   “不疼。”这句话他回答的很诚实,因为这点疼痛确实算不上什么。如果不是她叫他去看,他可能都不会发现这处变化。   “那一会儿也忍着些。”见准备的差不多了,司笙诺在那展开的小布包里抽出一根金针,借着烛灯的光亮,小心翼翼的贴近了那块皱起破烂的位置。   针尖在皮肉上刮来刮去,说不疼是假的,但是对于顾夏一来说,忍耐这种皮肉之痛是他从小到大最习惯的一件事。再疼又怎么会疼过滚烫的烙铁贴在身上的感觉,又怎么会疼过用血肉翻飞的伤口去浸盐水和辣油的痛苦?他觉得此时此刻更痛苦的来源是自己身上的那只手。   司笙诺一只手拿着金针在他胸前专注的刻着什么东西,另一只空闲的手就为了保持平稳按在了他的身上。有时在胸前,有时在脖颈,有时在腰间。他赤/裸着上身,而她那只白玉一般的手柔软又带着些许凉意,在他的身上滑来滑去......   顾夏一知道是自己的想法太龌龊下流,但是他控制不住。司笙诺专注于在他身上刻着东西,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白皙的手,她纤细的手腕和胳膊,她的脖颈......   他觉得自己绝对不可以再想下去了。   可是他刚想“改过自新”君子一些移开目光,她却猝不及防的用空闲的那只手搂住了他的脖颈,“乱动什么。”   他不由向不知名的神佛们忏悔了一番自己的“罪行”,然后老老实实的被她禁锢住。司笙诺从小练武,力气自然比一般女人大了些,他的身子弯成了一个方便她动手的姿势,然后便动弹不得了。   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此刻的他离她更是近了一些,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的幽香。他并不算是一个能控制住自己的人,尤其是在她的面前。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即将变回了只凭着本能和欲望行动的兽类。   比如现在。   他仍记得自己不算清醒的时候曾经选择了为她盖严被子。可是现在痊愈了,反倒不如那时像个男人。与她相处越久,他对她的邪念就越来越多。现在的他只会遵循本能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有时候,他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尚在冲动年纪的少年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些纠结的想法是完全正常的。他只有一面觉得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对不起心爱的人,又无法控制自己继续想下去。   他就在心中自己与自己的争执中熬过了这半个时辰,全然没有留意她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么。   半个时辰,司笙诺把金针放回小布包里的时候,已经是整整半个时辰过去了。直到一切都结束了她才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酸痛,不过这并不重要。看着面前终于刻画好的图案,她满意极了。   “你等等。”怕他不方便看到,她去另一边取了镜子才过来,“看看这个。”   铜镜中,顾夏一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左边锁骨下方那里刻着一个药草模样的图案,至于到底是什么药草,他也认不出,更不用说知晓刻这个东西的用意。   他的困惑是她意料之中的,虽说这东西刻出来就是为了关键时刻给别人看的,但是一般人还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记住,这个印记就代表了我师父。”她向他解释着,“普通的江湖人士和平民不识得,黑白两道各门各派的掌门或是有些名声的游侠皆是识得。还有朝中的一些官员甚至是王孙贵族,他们也都认识。有了这个在身上,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轻易动你半分。”   顾夏一眨了眨眼,却是没有回答。虽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到底有何意义,又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但是仍有些困惑。   “你想问我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她看穿了他的心思,“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这世上无人敢仿刻这个印记在身上当护身符便是了。只要身上有这印记,便必定出自我手,是我师父首肯。我师父从不肯许这印记给别人,因为一旦给了你这个,日后无论你惹了多大的麻烦,哪怕是谋逆之事,我师父也会救你脱难。”   说完,司笙诺也是沉默了片刻。她担心顾夏一的安危没错,可是就在她为他刻上这印记的时候,却也想了很多一开始没有想过的事情。毕竟,当年师父曾经说过,这印记只会给她的未来夫婿。   而如今,她还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师父却已经做出了他认可的选择。   在李澜洺和顾夏一之间,师父选择了顾夏一? 作者有话要说:  夏一自己跟自己纠结半天..唉,少年还是太年轻太年轻....   ☆、探望      顾清衾来到江州的时候,正是李澜洺准备回京之时。   “之前多谢公子相助。”她仍是那身男装,颇为豪气的朝着他拱手行了个江湖人的礼。   “区区小事,顾姑娘何须在意。”这一次,李澜洺没心思配合她隐藏什么身份,一语戳穿了她乃是个女子之事。而且,又多加了一句,“不,应该叫顾贵妃。”   他今天的心情应该很不好......顾清衾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第一次见到李澜洺时,他还是个贵族世家的公子模样,现在却全然不掩一身戾气。虽然他也并没有说错,她确实是顾贵妃,只不过是前朝的罢了。   “我说了会报答公子救命之恩,就一定会报。”即使他语气不善,她还是这样答道。而且没有去怀疑他明知她身份还救她的目的。   其实在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李澜洺就有些后悔了。他不该迁怒面前这个人,即使她是那个人的妹妹。但是话已出口,他便也干脆继续说下去,“你若是真想报答救命之恩,就带着你哥哥离开,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他。”   “我哥哥?”顾清衾一愣,随即是狂喜,“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她找了自己的哥哥很久很久。十年前,顾家遭难,若不是哥哥的保护,她早已葬身火海。那时的她还小,流落街头被好心的人家收养,后来又因为机缘进了宫,得到了皇帝的帮助开始寻找自己的哥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固执的认为哥哥没死,但是也许是她每日的祈祷感动了上天,让她知道了哥哥还尚在人世的消息。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出宫去寻找他,却又被告知,她的哥哥就是江湖上那个恶名昭着的顾夏一。   其实无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不在意,她只是找不到他。她的武功不算高,顾家还有很多仇家仍然在追杀她,她疲于奔波逃命,直至今日都没有见过顾夏一。   然后,突然就听到了他的消息。   “离江州不远,有个叫渭城的地方,找一个姓秦的大夫,顾夏一就在那里。”说完之后,李澜洺拿出了一枚玉佩递给她,“你带着这个去,他们会相信你的。”   既告诉了她地点又给了她可以当依凭的信物,顾清衾虽然感激,但还是有些怀疑,“我哥哥他做了什么,你跟他有仇?”   她不会认为“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好的方面。   “私仇。”李澜洺并没有把原因告诉她,毕竟那个理由他一点也不想说出口,尤其是当着对方妹妹的面。   他不想说,顾清衾也不会追问下去,只是在离开之前好心的提醒了一句,“最近京中很多高官被杀,似是同一人所为,刑部那帮没用的官完全追查不过来,这个案子迟早要被大理寺接手,你有的忙了。”   李澜洺沉默着没有回答,他比她还要更早知道这件事,而且更明白结果会是什么。   *   “夏一,快来吃饭。”一大清早,司笙诺的声音就在秦家的小院里准时的响起了。   诚然,顾夏一很喜欢听她的声音,更喜欢听她喊他的名字。但是每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是他唯一想装作没听见的时候。   吃饭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酷刑。纵使是再好吃的东西,他都觉得食之无味。他是个正常的人,当然也会觉得饿,但是他仍是宁肯忍受饥饿感也不想去面对一桌子的美食。他从来没有对司笙诺说过他最真实的感受,其实,他一旦面对这些散发着香味的食物,他就觉得恶心。虽然不至于吐出来,但是那种让他全身都不舒服起来的味道,实在是太难以忍受。   “夏一。”没听到他的回答,司笙诺又喊了一遍。   “来了。”他连忙应了一声,然后从屋子里一步一步的挪出去,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难。正好从厨房端着碗出来的秦郁与他碰了个正着,前者瞥了瞥他,然后毫不留情的狠狠瞪了他一眼,皱眉道,“就算是酷刑,你也得给我忍着。瞧瞧你那副身子骨,还敢想着娶诺儿?”   顾夏一立刻变得很是低眉顺眼的听着教诲,不时的回答一句,“您说的是。”   司笙诺更喜欢壮汉,这是秦郁偷偷告诉他的。这几天,他对秦郁的敌意减少了不少,而且渐渐变得尊敬了起来。因为秦郁总是会告诉他司笙诺喜欢什么和不喜欢什么,他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怪不得司笙诺不喜欢李澜洺,原来是嫌李澜洺那副翩翩公子的样子太过文弱了吗。   “给你。”教导完他之后,秦郁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然后从里面取出一颗丸药状的东西,“吃了它。”   顾夏一有些困惑的看着他。   “这可是江湖上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东西。”秦郁为他的不识货连连摇头,但也不得不解释道,“补药,对你身体好。”   虽然顾夏一不怎么吃饭这一点确实影响不小。但是秦郁能看得出来,面前这个孩子的身体本身就有问题,年纪轻轻却因为生活在刀尖上年复一年愣是耗垮了身子,普通的补药根本补不回来。   吃了这个再吃别的补药,然后每天逼他多吃点饭,总能长胖一点了吧......秦郁看着他将那丸药吃下去之后,才满意的离开。当然,其实他知道顾夏一当年到底遭了什么大难,也能理解他现在的一些习惯和举动。但这与他又有何干?他只想为了最心疼最宠爱的徒弟,把这个傻小子变成一个像样的值得托付的男人。即使这个过程会很折磨顾夏一,他也不在乎。别人痛苦又能怎样,他的徒弟过得好就行。   岳父与女婿为什么能够相处的越来越和谐?因为他们都同样的过度爱护一个女人。   对这一切全然不知的司笙诺只是满意的看着这两人的关系终于变好了一些。   其实她也想不通师父为什么会选择顾夏一。师父很欣赏李澜洺,她一直知道这一点。虽然师父也解释过那是身为江湖前辈对后辈的欣赏。但是,总好过刚刚结识的顾夏一啊。   她努力猜测着师父的想法,却忽略了她自己并没有对这个结果心存异议或不满的事情。   吃过早饭后,收拾好东西,她便带了一个小医箱准备出门了。顾夏一自然是想跟她一起去,无论她要做什么。而她没有反对,毕竟,她也想让他体验一下正常的生活。   她是要去探望城中的几个老人。   从小在渭城长大,许多街坊邻居都很疼爱她。而如今她已经长大了,那些照顾过她的叔叔婶婶们却都已经老了。也许是善心有善报,这些邻居们到了晚年都是衣食富足子孙满堂。她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他们的,唯有在每次回来的时候挨家挨户的去探望他们,然后看看他们的身体状况。而这一次是她唯一一次带着别人一起去。   顾夏一跟在她的身后陪她挨家挨户的走。路上他已经听说了她来这里的缘由,而在他的心里,司笙诺的恩人就是他的恩人,对司笙诺好的人他都心存感激。所以,这一次他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有做。乖乖的跟在她后面,对每个老人温顺的问好,无论对方问他什么,他都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就是你的夫婿?”有一个老妇人忍不住问了司笙诺一句。   “您就这么盼着我嫁出去啊?”司笙诺应付这些问题早有一套,挽着对方的手臂轻轻晃了晃,像是一个向母亲撒娇的女儿。   “这是谁家的公子哥,长得多俊啊。”另一个老人对着顾夏一打量了一番,啧啧称赞,复又问道,“孩子,你叫什么?”   “小七,顾小七。”顾夏一按照早就想好的答案回答了她。其实这也不算是个谎话,他在天地楼排行老七,江湖上谁不叫他一句“顾七爷”。面对这些长辈,他自称为“小七”合情合理。而且不至于说出本名吓到这些和善的老人家们。毕竟顾夏一这个名字即使是放在民间,也算是人尽皆知。   “小七啊,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诺儿。”很快就有人这样打趣道,“诺儿也不小了,你快向秦大夫提亲去吧。”   “婶子!”没等顾夏一答话,司笙诺就已经娇嗔的唤了那个打趣的人一声,然后又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日里都是在外漂泊居无定所,从来不肯呆在宅院里,别人就算是娶了我,也会受不住的。”   “那有什么?”那个妇人立刻说道,“咱们诺儿这么好,谁娶了是福气。婶子知道你跟寻常女子不同,不可能呆在谁家的后宅里度日,所以才叫小七去提亲。看他这么喜欢你,就算娶了你也不会拘着你。你喜欢在外面四处游玩,他跟着你走不就是了。你们夫妻两个一起,还有个照应。小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突然被点到名的顾夏一一愣,然后连连点头。其实他完全没听到对方说什么,整个人都沉浸在司笙诺刚刚那个娇嗔的一笑之中。但是他知道,附和老人的话总是对的。   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样子,司笙诺也是无言以对了,只能尝试着转移着话题,然后终于成功的从这些急着让她嫁人的老人家手底下溜出来。   “怎么人家说什么,你都说是。”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对顾夏一提出了这个问题。正是因为他的配合,那些老人家才会更加热心的想要将他们两个撮合在一起,恨不得当场就让他们拜堂成亲。   “可是我觉得她们说的对。”顾夏一诚实的答道。不得不承认,刚刚所有人都希望司笙诺嫁给他的时候,原本没敢有多少期望的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又重燃了信心。   “你.....”司笙诺刚要说话,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司笙诺才不喜欢壮汉呢→_→ 师父又欺骗无知少年......骗他多吃饭长肉然后练肌肉   ☆、妹妹      面前的少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劲装,清秀的面容与顾夏一有几分相似,她看向了顾夏一,然后在唤出这两个字的同时不由捂住了嘴,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滚落下来,失声痛哭。   司笙诺看了看身旁的少年,却发现他也是一脸的茫然与不解。   这无疑是个有些诡异的场面,但是他们两人又不能放任一个女孩子在大街上对着他们哭而置之不理。   幸好,哭了一会儿之后,那少女终于抹了把眼泪就要扑过来。面对这种举动,顾夏一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拦住她。可怜顾清衾还没走近自己哥哥的身前,就被他一把钳住了喉咙的位置。那个力度太大,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敢有什么举动,就会被他捏断脖子掐死在这里。   “哥......”她没有再动,艰难的吐出这个字,然后用眼神尽力的瞥向自己胸前的位置。   “夏一,先放手。”司笙诺轻轻拍了下他的手,示意他松开。虽然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但是她看得出这个姑娘痛哭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武功也不至于给两人造成什么威胁。   她一发话,顾夏一便立刻松了手。顾清衾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然后摘下了戴在脖子上的那个玉佩。她为了不引人注意,一路上都将这个信物藏在衣衫下,现在拿出来还带着身体的余温。   “这是谁给你的?”只看了那玉佩一眼,司笙诺就认出了这是谁的东西。   “李澜洺。”说出这个名字后,顾清衾也是松了一口气,之前她还怕李澜洺会诓骗她,现在看来倒全是实话。   “先回去再说吧。”司笙诺对李澜洺一向很是信任,既然是对方认可的人,那么她也会报以信任。   顾清衾本是准备先去找秦郁的,却不成想在半路上就预见了这两人。她一眼就认出了顾夏一,那是她在世人唯一的亲人,又与她长得那般相似,她怎么会认不住。可惜他真的一点也认不住她了,不仅不认得,还对她充满戒备。   “我叫顾清衾。”刚刚回到秦家,她就如实交代了一切,“是云辽顾家的第九个女儿,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当年我们家遭了难,父母兄长都死在那场灭门惨案中,只剩下我和七哥哥了。”   “顾清衾......九姑娘,真的是那个顾家?”其实司笙诺早在她唤顾夏一为“哥哥”又拿出信物的时候就相信了这个事实。现在听她说完之后,更让她震惊无疑变成了这兄妹二人的身世。   云辽有很多姓顾的人家,其中武林世家也不少。之前她在自己听说过的几个顾姓家族犹豫过很久,却不敢断言顾夏一就出身于其中最有威望的那一家。就像绥湖的沈家、宁城的叶家一样,云辽的顾家也是在整个天下都赫赫有名的家族。可惜十年前一场大火几乎烧了半个云辽城,很多人都选择在那场灾难之后搬离了云辽,曾经风光一时的顾家也从此销声匿迹了。   “才不是因为什么大火。明明是那些人杀完人之后故意放的火!”顾清衾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带着怒意,“虽然那时我还小,但是惟独这件事绝对忘不掉。”   那时,顾家的仇人们和顾府内的内奸里应外合制造了一场灭门惨案,不仅杀了顾家上下,还在杀人之后放火烧了一切痕迹。他们布置了很久很久,火势很快蔓延到了半个云辽城那么远,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被扑灭。可是扑灭也没什么用处了,洒在尸体上的棕油让所有人的尸身都几乎在那一天一夜的大火里被烧成了灰烬。年幼的顾清衾在顾夏一的掩护下逃出了顾府,然后,带她逃出来的下人又回去找七少爷。可惜,不仅顾夏一没有出现,那个下人也再也没能回来。   “虽然很巧,但是你在顾家也确实是排行第七的。”说到这里,她忍着泪水,勉强对着十年未见的哥哥笑了笑,“你是我的七哥哥,你不该叫顾夏一的,你的本名是顾清.....”   “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顾夏一在她将名字说完整之前就打断了她。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是面无表情的,不是生气,而是不关心不在乎。   “这些事情都与我无关,我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而且永远都不想记起来。”说完,他便将目光继续放回到司笙诺身上。顾家和这个从未谋面的妹妹,都不能引起他丝毫的注意。对于他而言,顾清衾讲的一切都是别人的事情,与他无关。即使她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又能怎样?他才不关心自己是不是那个顾家的七少爷,他现在只是顾夏一。   他只是司笙诺认识的那个顾夏一。   找了十年的亲哥哥,重新相见时对方竟然是这种态度。顾清衾一时也有些无措,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惟独没想过对方会把她当做陌生人一样对待。顾夏一并不是装出来的不在意,他是真的对这段过去和自己的真实身份丝毫不感兴趣,而且很是排斥。   “该出去了吧。”虽然对顾清衾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顾夏一扭过头看向司笙诺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副天真又无辜的笑脸,期待的眨眼睛。如果他的耳朵再大一点长在头顶的话,现在一定在扑哧着摆来摆去。   自从几天前开始,他们每天都会在晚饭之后出去“练武”。说是练武也不准确,应该是司笙诺通过与他“过招”的方式帮他练好身体。这套独门功夫只有司笙诺和秦郁两个人会,秦郁不愿意陪小孩子动手,便也只能由司笙诺来了。   不过今天还没吃晚饭呢,顾夏一就急着出去,想必也是为了躲避顾清衾。   他确实是不想与自己的亲妹妹扯上任何关系。   只是这种事情实属别人的家事,司笙诺不好开口说些什么,便也只能答应了他被他拉着走出了门。   “司姐姐。”在刚刚知晓了司笙诺名字的顾清衾突然开口唤住了她。   “怎么?”   “我......我能不能跟着你们啊。”少女小心翼翼的问道。她虽然算不上多么聪明,但是傻子都能看出顾夏一对司笙诺的心思,她眼看着凭自己想打动哥哥是不可能的了,就想从司笙诺这边想办法。   对于她的这个请求,司笙诺没有拒绝。接不接受过去的事情是顾夏一自己的事情,但是她出于局外人的心态,还是很想给这个已经失去所有亲人的少女一个机会。   她都同意了,顾夏一也全无意见。   其实练武的地方不过是秦家的后院,空荡荡的平地上没有任何阻碍物,两人也没拿任何兵刃,只是赤手空拳。顾清衾自己寻了个角落乖乖坐在那里看他俩动手。只不过三招,司笙诺就主动了停下了动作,无奈道,“这样不行,你不打到我就没有意义了。”   “可我......做不到......”顾夏一也颇为苦恼。虽然他也知道司笙诺就是要借力还招,才能让他的力气用到正确的地方。可是让他对着面前这个人出手,他再强迫自己也会下意识的把手缩回来。   “这样吧。”司笙诺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你用我教你的方法打赢了我,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   “真的?”在这种条件面前,他的反应一向很快,说话的同时眼睛也亮了一亮。   “不可以太过分。”她笑着答了一句,然后做出了一个朝他招手的动作,示意他可以出招了。   在一些诱惑面前,人的欲望永远是可以战胜一切的。顾夏一在武功方面是个天才,司笙诺一直都知道,因为江湖上的人都承认这一点。他的武功之所以被秦郁说成“不怎么样”,只因他从来没有正经的学过,都是通过一次又一次夺人性命的经验中从别人的刀刃下练出来的。   而这一局,他赢了。   输了的司笙诺松了一口气,能够达成目的就好,看着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即使他已经有了那个印记在身,她也担心他以后会因为身体的原因病倒。   “说吧。”她不是一个会毁约的人,既然他赢了,她就会答应他的条件。而且,她相信他还是有分寸的,不会说一些她办不到的事情。   见她真的让他说,顾夏一的眉眼都弯了弯,只是高兴的刚想开口的时候,却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了角落处的顾清衾,语气很是平淡,“你什么时候走?”   “我......”顾清衾倍感委屈,“我才刚刚找到你啊......”   “对了。”看到顾夏一皱了皱眉,司笙诺及时的插了一句,“你怎么会有澜洺的信物?你拿什么与他交换的?”   如果不是被问起这句话,顾清衾都险些忘记了这件事情。此刻听她一说,才恍然想起李澜洺说过要让她带着哥哥离开,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司笙诺无疑是很了解李澜洺的,她知道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做什么事情,除非对他有益。   “他......”顾清衾琢磨了一下该如何开口,同时小心的打量着顾夏一的脸色。   只是顾夏一完全没有看向她,不仅如此,还在那边可怜兮兮的拉着司笙诺的衣袖轻轻晃着。   顾清衾觉得自己认识的顾夏一和司笙诺认识的顾夏一绝对不是同一个人,绝对!   这一天,顾夏一碍于有“外人”在场没有向司笙诺提出条件,而顾清衾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去说李澜洺的事情。这么一拖,就拖到了海捕文书贴到渭城的日子。   上京惊天命案的凶手已被确认,正是恶名远扬的天地楼杀手顾夏一。   此案因牵连甚广由大理寺接手,大理寺卿亲自签发了海捕文书,大理寺少卿李澜洺为主审。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 本文改由早上更新~~~~~会把时间尽可能定的早一点 ,大家起床就能看到了~   以及,本文真的很短......真的。   ☆、赎罪   对于这桩明摆了是栽赃陷害的案子,秦郁的态度很坚定。   “自首。”他是这样说的。   听完后,司笙诺陷入了深思,顾夏一对此事毫不关心,专注于看她深思的模样。唯有顾清衾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件事又不是我哥哥干的。”   事实上,江湖传闻中很多血案都不是顾夏一做的。但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要想找一个背黑锅的人顶罪,全都赖给顾夏一就是最好的选择。天下间,人人都知道顾夏一是江湖上最凶狠的杀手,无论他干出了多么残忍的事情都不会出乎大家的意料。而且,更多的人知道他的脑子有病。他做过什么事情可能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又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何况,一个“疯子”说出的话又有几个人会信?   “师父。”想了片刻,司笙诺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您觉得谁会借着这个案子陷害夏一?”   “不是明摆着吗?”秦郁打量了她一眼。   “不可能是澜洺,他做不出这种卑鄙的事情。”她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李澜洺以前是做什么的,她再清楚不过了,并且见证并接受了他的过去。但是在她的心里,李澜洺即使做过再多夺人性命之事,却不过是为了帮着皇帝握紧政权,他宁肯做一个真恶人,也不会去做一个假君子。她知道命案发生的时候他在江州,绝对不可能是他动的手。说凶手是李澜洺纯属无稽之谈,但是她宁肯相信这个无稽之谈,也不相信他会借着这个案子陷害顾夏一。   “可是......”听她说完后,顾清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说如果我想报答他的恩情,就让我带着哥哥离开,再也不要让他看见......”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儿。   “他不想见到夏一也是正常......”说到底,此事因她而已,司笙诺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些歉疚,不过她还是对自己的想法有信心,“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至于做这种事情。我认识他已经六年了,他是个怎样的人,我比很多人都清楚。”   她说话的是带着从未有过的自信。一直没有插嘴,只是默默看着她的顾夏一忍不住握了握拳,他喜欢她的一切,其中就包括了这一点。她不会因为亲疏关系偏袒谁,对于顾夏一被栽赃陷害,她比任何人都担心,但是她并不会因此怀疑曾经的未婚夫。李澜洺是她的朋友,是她用真心去信任的朋友。她对李澜洺的为人很有自信,这种坦然的态度既让顾夏一迷恋她,也让他嫉妒着李澜洺。即使这两人已经只是朋友的关系了,他仍是嫉妒李澜洺能够得到司笙诺毫无保留的信任。比起自己被朝廷通缉这件事情,让他更为在意的无疑是这份嫉妒的心情。   “顾夏一......顾夏一.......”   “顾夏一!”吼出这句话之后,秦郁的脸色已经不算好了,“你听没听到我说了什么?”   “啊?”一直陷在沉思中的顾夏一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下场。”每每与这个少年对话,秦郁就觉得自己又老了一岁,但是碍于徒弟的关系,仍是耐着性子最后说了一遍,“明天你就去上京,到大理寺自首。别让别人抓到你,你要自己自首才行。你现在无论是逃还是被抓,都会证实你就是凶手。”   “可是就算我去自首,也无法洗脱罪名。”顾夏一仍是有些不解。   “你听我的就是了。”秦郁不耐烦的答道,“如果不把这件事解决了,你一辈子都会东躲西藏再也无法呆在诺儿身边。”   只此一条,就是顾夏一唯一的死穴。不能呆在司笙诺身边,对他来说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我知道了。”无论事情有多么严重,无论即将会经历什么,他都毫无意见了。   “你们两个先出去。”秦郁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指了指顾家的这两兄妹。   顾清衾乖乖的走出去,顾夏一还恋恋不舍的回头望着。   待到屋子里只剩下师徒二人,有些话也可以无所顾忌的明着说了。司笙诺很快直白的问了一句,“您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自首。”   虽然眼下看来,自首是最简单的方式,但是她不信师父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秦郁想,完全可以让顾夏一不经过堂审就洗脱冤屈。   “不想让他避开这件案子是其一。”秦郁慢悠悠的说着,而且说着说着眼睛都亮了,“其二,我就是想让京中那些官员还有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秦郁门下的人除非是自首,否则谁也动不了他。一帮废物忙了半天,结果还要犯人自己送上门,岂不是很可笑?”   秦郁的答案完全没有出乎司笙诺的意料。别人看不出来,从小被秦郁养大的她却是知道,秦郁此人的性格其实十分古怪又嚣张无比。不仅自己嚣张,还要自己门下的人跟着他一起嚣张才满意。他让顾夏一去自首虽是为了顾夏一好,但更多的则是让顾夏一去挑衅大理寺的官员们。   “不过,不想让他避开这个案子也是真。”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秦郁这才敛了笑意说道,“无论有怎样的理由,他到底还是个杀手,虽然江湖仇杀不可避免,官府也不会管。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也难免伤及无辜。人死无法复生,他赔不了那些人的性命,也无法补偿。诺儿,我虽不信这世上有公道可言,但却从来没有藐视过王法。这次的案子虽然不是顾夏一做的,但他曾经也犯下过很多罪孽。我不想让他避开这个案子,既是想用最公正的方法洗脱他的冤屈,也想让他为曾经的事情付出代价。人命不可偿,但是对于罪责的惩罚还是有的。知错而改,甚至为此付出了代价的话,即使仍是弥补不了一切,也能稍稍换来一份心安。有罪有罚,等这个案子了结之后,他就算是恕清了过往的罪孽。今生今世,他不会再做杀手。”   没有谁的命生来卑贱,可以任意夺取。无论出于怎样的原因,顾夏一以往确实是做错了很多事情。犯了错,就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你应该不知道。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说到这里,秦郁也叹了一口气,“我这也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自己能够稍稍心安,不至于觉得自己一身罪孽不配站在你身边。”   “可是,若是官员不公......”司笙诺理解师父说的一切,而且也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只是担心这一点。   “这次的主审是李澜洺。”秦郁看着她笑了笑,“你相信李澜洺吗?”   她怎么会不相信李澜洺。当初宫寄灵让她在琉璃身边的那些人中挑选一个站到朝堂上,从此不必隐姓埋名的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而是手握权力光明正大的参与朝政。她选了李澜洺。因为她相信他的实力,更相信他的为人。他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做不出公报私仇之事。   她终于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困惑也更加加深,“师父,您为什么会选择顾夏一?”   秦郁很欣赏李澜洺,但却在事关她的终身大事之时认可了顾夏一,而且帮着她为顾夏一做了很多事情。事到如今,她已经丝毫不怀疑秦郁是把顾夏一当成了她未来的夫婿。   可是,明明她自己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   “你喜欢顾夏一有多深,只有你自己知道。”秦郁淡然道,“但你既然能给顾夏一这个机会,就证明你对李澜洺没有丝毫男女之情。相敬如宾虽好,可是你们并不是相敬如宾。你对任何人都很尊重,他并不是一个例外,而他对你,除了尊重之外还有忍让。你们不过是交情深厚又互相理解的朋友罢了。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话......”   司笙诺认真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话......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发现自己的心意。”他到底还是没把那句话说下去,只给了她一个让她自己去思考的答案。   “可我还是不懂。”司笙诺难得执着的问了下去。她已经二十一岁了,像她这般年岁的女子,早已嫁人多年子女环绕,唯有她还是孑然一身。多年来,向她表明心迹的男子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出众的男人。他们美誉在外才华横溢,又温柔体贴,可是都被她婉言相拒了。她不知道到底怎样才算动心,怎样才算男女之间的喜欢。她之所以会答应李澜洺,也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该安定下来了,而非出于喜欢。所以,她很是好奇。   “傻丫头。”看着她困惑的模样,秦郁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这哪有什么答案。如果非要说的话,不如我教你一个办法......”   说完,他便招呼着她上前,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   那个办法到底是什么,门外的顾夏一没有听到。   走出门前,他看到了秦郁示意他偷偷听着的眼神,所以他在走出去之后就悄悄站在了门外。他们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司笙诺会不会喜欢他,又会喜欢他有多深,他不敢奢求。正如秦郁所说,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司笙诺。但是他希望这一次在大理寺的堂审能让他为曾经的满手血腥付出代价,赎了过往的罪过。起码,这样他才能稍稍心安的站在她身边。   这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   半个月后,大理寺官署的门口,朝廷苦苦追捕多日未果的顾夏一主动自首。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他做事很奇怪,但是有时候又难得的三观正........   另外,不用担心是死罪......师父他还没想让夏一以死赎罪.....不如猜猜如何判?   ☆、入狱   回上京前的那一天,顾夏一半是威胁半是请求的让顾清衾离他远一些,然后才得以一个人安静的去找司笙诺。   司笙诺还在研究月朝的律法,虽然经常接触朝廷里的人,但是她对大理寺判罚的依据一直是一知半解。大理寺与刑部的职责在历朝历代皆有所不同,而在本朝,刑部的所有案件都必须由大理寺复核,极为特殊的时候,大理寺也可以从一开始就接手刑部的大案直接审判,比如这个案子。   看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顾夏一小心翼翼的蹭到了她的身边,默默的候在那里,直到她自己放下书卷抬起头看向他,“怎么了夏一?担心吗?”   顾夏一摇了摇头。他对即将到来的堂审没有丝毫畏惧,更不会用多余的心思关心这些。无论最终的审判会如何判刑,他都不在意。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也只有他与司笙诺的三月之期这一点。   堂审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最终判决也不知是什么,他能呆在她身边的三个月即将耗在牢狱之中。如果真的定为了死罪或是别的刑罚,没能与她相处的久一些这件事就将会成为他此生的遗憾。   “我那个条件还算数吗?”他只能抓紧最后的希望。   “算啊。”司笙诺并不是一个会毁约的人,即使距离提出这个条件已经过了很多天了,只要他还没说出口,她就一直为他保留着那个权利。   “那......”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如果这次过后......我还活着,到了那个时候,再让我在你身边呆三个月行吗?”   自从提出了三月之期,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生活实在是太过幸福了。有些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梦中,不然怎么会像是司笙诺的家人一般与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接受着她对他的关心,时时刻刻的陪伴在她身边......如果这是梦,他不想醒来。即使这次的案子是他主动想要接受的,不然他会觉得自己永远都配不上与她同行。   她救人于危难之时,医好了数不清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她几乎成为了他们的神。而他只是一个满手血腥,夺人性命送其走入死亡深渊的厉鬼。   他不想与她分别,却也想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站在她的身侧。   他是带着无限的期盼想要得到她的答案。   “不行。”她摇了摇头。   一瞬间,他仍是站着的,一颗心却仿佛坠入了无尽深渊,那里暗无边际。   但就在他的手都有些微颤的时候,一缕阳光又将那昏暗之处照得明亮。   “三月之期作废吧,你想呆在我身边的话,就一直呆下去。”她是这样说的。   “真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像自己的。   “真的。”她想起了师父说的话,如果不确定自己的心意,那就先暂时的分离。她与他注定会在他接受大理寺堂审的时候分开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也足够她想清楚一切。如果她喜欢他,以后与他呆在一起天经地义。如果她对他全无男女之情,就算是让他跟在身边也不会让她心神不宁。   “这一点不算在条件之内,你还可以提出别的。”她笑着说。   “什么都可以?”他不敢相信。   “什么都可以。”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司笙诺微微仰起了头看向他。她坐在椅子上,他站在她身边,她这样对着他仰起头,无疑带着暗示的意味。   她就是给了他一个让他震惊的机会。   司笙诺从来都是一个颇为大胆的女子,她不知道她现在这种行为算是什么,但是她既然做了就做的坦然。即使看到了他神色的变化,她仍是没有多少羞涩的维持着这个动作看向他,然后闭上了眼。   这无疑是个决定性的动作。   顾夏一觉得自己要是不把握住这次机会,一定会后悔终生。   在感觉到有人轻轻的捧住了她的脸颊的时候,闭着眼睛的司笙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搭上了自己的脉搏。顾夏一太紧张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个动作,只是小心翼翼的俯下身然后吻住了她的唇。在叶安安之后,他那个“贴心”的妹妹顾清衾也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本“秘籍”送给他,这次不是画而是文字,但是描写的却比画还要详尽直白。他终于学会了不只是唇对唇的吻法,而是尝试着撬开她的唇瓣。   唇齿相接那一瞬间,司笙诺被自己的脉搏吓了一跳,她几乎是猛地睁开了眼。他们离得太近了,她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的眉眼,他是闭着眼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因为激动。   她开始觉得这是师父诓骗自己的阴谋。   他吻得越来越深入,她终于把手从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上移开,然后慢慢抬起胳膊环住了他的肩。其实她对此太过生涩,丝毫不懂如何配合他,还不小心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舌尖,但她做的每一个动作对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撩拨。   顾夏一的手原本是捧着她的脸颊的,但在此时却不受控制的顺着她的肩颈滑下,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的手也快要落到了她的纤腰上。   “啪!”清脆的一声巴掌响。   刚刚与他分开的司笙诺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你......打自己做什么?”   这一巴掌是顾夏一自己扇在自己脸上的,脸颊火辣辣的疼,手也被震得有些发麻,但是却清醒了不少。   “没什么。”他长呼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自己即使用这一巴掌阻止了自己,不然刚刚他绝对会做出什么毫无理智的事情来。   这个机会可能此生只有一次,他应该做的事情是珍惜,而不是得寸进尺。   “有时候,我宁愿我还病着,那样就可以无所顾忌的与你在一起,从不考虑别的事情。”他倒退了几步把她的样子深刻的印入心中,眼中满是深情,“但是一直那样下去,你又永远都不会喜欢我......我只有你了,我希望永远看着你,却又奢望你喜欢我接受我。”   他自己都有些矛盾了。   她回以他坚定的眼神,“等到这件事了结,我给你一个答案。”   *   大理寺的官署位于上京偏南的位置,守卫刚刚打开了大门,就看到了站在大街上的那个少年。对方面无表情的盯着匾额看了许久,才看向了他们几人。   “顾夏一。”他懒得多说别的话,三个字足以。   片刻的愣神之后,几个守卫都抽出了刀,而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士兵衙役都手持兵刃的出现在他的四周,瞬间将他围在了中间的位置。   顾夏一本就是来自首的,看着警惕的众人,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放松一些。在场诸人中自然有人能看到他放弃抵抗的动作,便也示意下属们可以上前了。   “咣。”在将他的胳膊反手嵌在背后之后,两个人同时踹在他膝弯的动作也让他不得不跪下了身子,膝盖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接到属下线报赶到的李澜洺看到的就是守卫将那少年的两个腕骨生生拧断的场景。   “他是来自首的,没必要。”匆匆赶来,李澜洺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看着少年那一声不吭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可是,大人,这是顾夏一啊......”   “没事,”李澜洺有些不耐烦对方的强调,“先关押下去。”   “那关进去之后还要不要......”大理寺狱丞小心翼翼的问着,生怕惹怒了这位真正的掌权人。   “按往常的来。”丢下这句话之后,李澜洺没在看向顾夏一,自顾自的走进内院去换衣服。   月朝的大理寺少卿是个四品的高官,等他换了那身绯色绣着云雁的官服走进大牢中的时候,顾夏一已经是另一副模样了。   几年来,李澜洺见过顾夏一几次,却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凄惨的样子。少年全身上下除了一条裤子已经片缕无存,双手被铁链死死的缚住然后高吊了起来。他是低垂着头的,凌乱的发丝有几缕因为鲜血的黏稠而贴在了脸颊上。从头到脚,遍布伤痕。   李澜洺执掌的大理寺从来就不是一个有分毫仁慈可言的地方。对于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来说,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受此皮肉之苦。   “欣赏”了片刻,李澜洺才开口,“拿来。”   狱卒连忙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坛烈酒递到他的手上。   这可是这里面的人最喜欢看到的一幕,每次来了新的犯人,狱卒们都很期待见到这个场景。何况,这可是李大人第一次自己动手。   “我想起来了。”就在李澜洺接过那酒坛的时候,顾夏一突然抬起了头,带着一脸的血污勉强的笑了笑,“原来我之前就见过你。”   “看来你之前真的不算清醒,竟然现在才记起来。”李澜洺笑不出来。早在司笙诺认识顾夏一之前,他就曾经与顾夏一交过几次手,那时顾夏一非常年少,却已经扬名在外。天地楼与阮琉璃的关系势同水火,莫何曾经几次试图派人杀了他,但是都失败了,直到派了顾夏一出马。那一战因为顾夏一的突然发病和琉璃的插手而半途结束。但是阮琉璃身边的所有人都对此心有余悸。   顾夏一若是真的想要杀掉一个人,那个人就注定活不了了。   这一点,李澜洺体会深刻。   “我当时真应该趁机杀了你,就没有今天这些事情了。”事到如今,每每想起当年的事情,李澜洺都不由后悔。如果他那时真的杀了顾夏一,顾夏一又怎么会有机会见到司笙诺?   听着他说的一切,顾夏一仍是笑着的,只不过嘴角上扬的神情实在是颇为嘲讽,如同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我记起来了,你倒是忘了。你还记得你们当时是几个人对付我一个人吗?就算以多欺少也输了,怎么好意思说。就凭你们那些人,杀我?真是......”   他的话没完,李澜洺手上那坛酒已经顺着他的肩颈浇下。   他的身上遍布了刚刚被打出的新伤,皮肉外翻,辛辣的烈酒却顺着脖颈流遍了全身,浸入了每一处伤口,每一处暴露在外的血肉都与酒水融合在了一起,最大程度的刺痛着这副瘦弱的身躯。   “啊......”从进来后一直咬紧牙关忍受一切痛苦的顾夏一终于喊出了这一声。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但却可以肯定这种酒倒在伤口上的感觉要比盐还要糟糕多了。   “我知道凶手不是你,所以我不是在屈打成招。”摔了那酒坛,李澜洺淡然道,“我只是在公报私仇。”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因为这个就讨厌李澜洺→_→ 看了接下来的发展你们会爱死大帅比的。   以及,猜猜到底怎么判的......什么刑罚......猜中有红包。   ☆、噩梦   当天晚上,顾夏一仍是被吊着的,整个人悬空,只靠着手腕支撑全身的力量。但这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在天地楼的时候,他们的规矩比这更严,他时常被迫带着一身的伤倒立在两个瓷杯上,既不能把杯子压碎也不能因为无法维持平衡而掉下来,这种倒立的姿势一维持就是一整天。比起那时来,现在完全可以称得上“舒适”了。   狱卒们听从李澜洺的命令没有再管他,所以他能安静的呆在这个靠墙的地方看着别人的惨状。即使已是夜深,牢内的拷问却没有结束,喊骂责打还有犯人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经历了一天的酷刑加身,顾夏一自己的身上也早已找不出完好的地方。他有些疲惫,可是却又无法入眠,身体上越是痛苦,他的神智就越是清醒。幸好,有秦郁在那些日子里帮他调养好了身子,现在想撑下去不是什么难事。   “噼啪。”不远处的火盆里,木炭还在燃烧着。   “大人不是说让他睡吗?”从另一边走回来的狱卒们见了他清醒的模样,又犯了难。   即使他们也不知道少卿大人到底是想折磨这个人还是体贴这个人,但是在大人往对方的伤口上倒酒的时候,他们要负责殷勤的递上酒坛,在大人担心对方没精神扛不住堂审的时候,他们也要想方设法让这人尽快睡去。   “直接打晕不就得了。”一边的狱丞嫌弃的看了一眼,然后示意他们拿点重物过来。   狱卒递上了一根很有分量的棍子。   顾夏一还在盯着那火盆发呆,就见狱丞拿了一根棍子过来。又要继续?他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只觉得厌烦。可是眼见着狱丞越走越近,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你们要做什么?”他抬眸看向他们,许是牢内的光亮所致,双眸竟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一般,脸上虽然还带着血污,却更有种让人弱不禁风的柔弱之感。   我见犹怜。   “这可是李大人对你的关照......哟哟,瞧瞧你这副模样,不说你是谁的话,我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小倌呢。”狱丞用那根棍子拨开了他的头发打量了几眼,啧啧赞叹之后目光又向下瞥去,半晌才抬起头,语气里带着警告之意,“一会儿你老实点,不然这棍子就不一定落在哪儿了。”   说归说,这是李大人特意关照过的犯人,狱丞到底还是不敢真的做出点不该做的事情。捏着对方的下巴摩挲了两下,便示意两个狱卒去控制住了对方的肩骨让其无法挣扎,然后才挑准了时机一棍子挥下。   “当。”刑棍没有落在少年的后颈上而是滚落在地。   虽然双手被缚着,但是腿还是悬空的。 就在狱丞挥起手的时候,顾夏一也突然抬起了腿,转瞬便踢开了钳着他的两个狱卒,而那狱卒不及反应,对方已经借着后踩在墙壁上的力气用腿缠住了那根刑棍甩在地上。   “你......”狱丞刚要说话,顾夏一一条腿已经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知道吗?我最擅长的就是这样拧断别人的骨头。”双手抓着绑缚着自己的铁链支撑着全身力气,顾夏一偏过头去瞥那些因为声响而赶来的狱卒和守卫们。眼见着所有人都露出了些忌惮的神色,他才将狱丞踢向了人最多的地方。虽说自从他来自首之后就没动过反抗的心思,可是却不代表着这种取笑式的侮辱也能忍受下去。   前方不远处就是火盆,狱丞倒退了几步刚好就撞在火盆上,连同盆中的木炭一起跌在地上,木柴和布料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啊......啊......”被火烧到皮肉的狱丞满地打着滚,一旁的狱卒守卫们愣了片刻才四散开去找水。   顾夏一默默看着他们乱成一团,目光却始终集中在被火烧到的狱丞身上。虽然身上的火在满地滚动的时候灭了不少,但是刚好烧在脸上的位置已经隐隐被烧出了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   有些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顾夏一几乎是瞬间躬下了身子干呕着,他什么东西都没吃自然吐不出来什么,但是那种恶心的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   他的表情太过痛苦,又因为吐不出任何东西而艰难的咳着,恨不得连身体都缩成一团,丝毫察觉不到周围的事情。趁着这个时机,有大胆的守卫突然捡起了地上那根木棍狠狠的砸在他的后颈上。   失去意识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但是他却好似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而且是噩梦。   梦中的他还是云辽顾家的七公子,清字辈,顾清誉。一个誉字,荣光与名望,寄托了家人对他的希冀。可是他注定做不到了。就在八岁时,顾家的仇人们密谋了二十年终于前来复仇。父母兄弟都死于这场大难,他在掩护妹妹逃走后就被仇人抓到了院子中央。漫天火光中,他被迫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仇人将自己重伤的兄长砍下手脚活活烧死。人间地狱般的画面在他面前上演了不知多久,即使最后他不顾一切的闭上了眼,死也不肯睁开再看,却还是无法避免的闻到了那些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几乎是逃避式的让自己忘记了那段往事,他厌恶光亮,厌恶咽下一切食物.....没有人能让他面对这一切。直到,他遇见了司笙诺。她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明,他可以为了她做出飞蛾扑火一般的行为。即使是面对自己犯下的罪孽,甚至是不愿提起的过去,每当想起她时,他都能坦然面对。   只要有她在,他无所畏惧又无所不能。   *   “夏一......”漫天大雪之中,刚要走进李府的司笙诺突然站住了脚步脱口而出。   “怎么了?”顾清衾被她突然的自言自语吓了一跳,“哥哥怎么了?”   “没事。”她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本是来找李澜洺的,但是刚刚心神一晃眼前却出现了顾夏一的面容。大理寺在南边,她驻足看了看那个方向,再一次在心中祈祷他的平安,这才转身走进了府内。   这一次是李澜洺邀她前来的。本来待审的犯人和主审的官员是这样的关系已经有些尴尬,她更应该就此避嫌才是。但是李澜洺主动请她过来,出于多年朋友的立场,她还是没有拒绝。   “看看。”两人之间无需客套的打招呼,见她进门,李澜洺便将手里厚厚的一本卷宗递了过去。   “不只是他一个人......”司笙诺翻了几页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是......天地楼所有人的。”   “这次的事情会闹得很大。”他又递给她另一本名册,“朝廷不管江湖仇杀之事,所以,大理寺在这些日子里从天地楼所犯下的血案中挑出了几十桩,案中涉及的都是普通百姓还有朝中官员。证据充足,只要抓到天地楼的人,就可当堂判决。”   “那这本呢?”她指了指第二本名册。   “与莫何有勾结的官员。”说到这里,他没有再多加解释什么,因为他相信她一定能懂。   司笙诺放下手里的卷宗,“原来王爷的目的是天地楼。”   李澜洺是裕亲王的人,而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少女一直在暗中调查在一切。莫何与朝中官员勾结已久,帮助这些人排除异己扰乱朝纲。裕亲王和皇帝对此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等着一个机会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莫何想利用顾夏一帮天地楼挡罪的目的很明显,但是李澜洺却只是假意配合他罢了。   “这次牵连甚广,大概会死不少人。”   不仅牵连了天地楼的势力还有朝中的诸多官员,就算罪不及满门抄斩,很多人也难逃一死。   “不过也不能都判成死罪。”李澜洺又多加了一句,然后为她解释起了本朝的刑罚,“历朝历代,刑责说起来也都是大同小异,不过笞、仗、徒、流、死五大刑。”   由轻到重,鞭笞、杖责、徒刑、发配、处死。   “昨天,我看到了他身上那个印记。”见她不说话,他只有继续说下去,“如果公子想救顾夏一一命,即使是皇上,也不会多加为难的。”   “不。”司笙诺摇了摇头,“我师父说,他不会插手,任由你来判决。”   “公子向来不信别人。所以,这回一定不是他的主意。”他的笑容隐有苦涩,“谢谢你一直这样相信我。”   “是我出尔反尔,我对不起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司笙诺仍然对此很是愧疚。   “其实我心里清楚,即使没有他,你也不会喜欢我。从你放弃婚约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虽是轻松了不少,但也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么,“是我与你无缘,怨不得别人。”   从来都是他心怀侥幸罢了。   “澜洺......”   “你这样大义凛然不顾他死活,我本想向你索要贿赂都没办法了。”他在她开口之前先笑了笑,“幸好还有个小郡主,等到叶小郡主为了苏韶来求我的时候,我再收她的贿赂好了,谁叫我是个奸臣贪官......”   司笙诺体贴的装作没看到他眼中的不舍与悲伤。虽然两人谁都没有提及,但是多年的默契让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是彻底放弃了两人成为夫妻的可能性。无论她会不会选择顾夏一,他都放手了。既然她已经认清了自己不可能喜欢上他这一点,那他又何必用多年的友情去束缚她,让她不得不考虑他或因他愧疚?六年感情,虽然并非情爱,却也是深厚不容破坏。   “我想知道一件事。”他问出了自己并不想问的那件事,“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在他说不清情绪的目光中,她忽然想到了师父教给她的办法。   要么听听心的声音......要么想一想,如果有一天陷入了绝境,万念俱灰之时,脑中还会出现谁的身影,想到谁的时候便会心安?   “我还不知道......”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可是她看不清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上一章所有发表评论的大家都送了红包_(:зゝ∠)_有点少,请不要嫌弃......   顺便一说,谁也没猜中→_→   下一章就堂审了判决了......然后开始甜甜甜的章节.....   ☆、回应      顾夏一呆在牢里的这几日,朝廷终于下令追捕天地楼诸人。这并不是一件易事,杀手若是不懂得如何逃命,肯定早就没命活到今天。   牢内的顾夏一自然不会背叛收留自己多年的组织,而司笙诺与莫何也有着莫大的交情,不可能插手此事。但是抓到这些人仍然不算是什么难事。毕竟,还有李澜洺在。这种时候就能看出皇帝留下李澜洺的用意了,身为一个官员,李澜洺政绩斐然无可挑剔,身为一个曾经的杀手,他太了解自己的死对头了。争了这么多年,这世间独数李澜洺对天地楼的了解最深。   保持中立立场的司笙诺一直没有多加关心此事,她只是与顾清衾借住在李府,然后在将近一个月之后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叶安安。   小郡主来得匆忙又忧心忡忡,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她来的时候正赶上宫寄灵也在,后者便被刚刚进门的她扑了个满怀。   “好哥哥你帮帮我。”叶家虽然跟皇家没什么亲属关系,但是叶安安因为家庭功勋被封为郡主,也曾经几次进京面圣。宫寄灵从小就哄着她要她叫自己哥哥,她却一直对这位曾经的皇子现在的裕亲王没什么兴趣。毕竟,叶家之前可是一门心思要她嫁给裕亲王为妃。而如今,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不知宫寄灵实为女子的她竟然也舍得下矜持和男女之防对着宫寄灵百般哀求。   裕亲王殿下一向玩心很重,如今被她这么一求,便也顺势往椅子上一歪,摆出了一副十足的恶霸模样,“你跟那个姓苏的小子的事情,本王听说了。想放过他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要怎样谢本王?”   “王爷您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给。”叶安安退后了几步,认真的承诺道。   宫寄灵不由不怀好意的一笑,“如果本王要你呢。”   “行。”少女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爱总是让人盲目而疯狂,之前她能为了苏韶而誓死不嫁给他人,如今也能为了苏韶痛快的委身他人,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救心爱之人。   “他有什么好的?”看到她的态度这么坚决,宫寄灵也是十分纳闷。在抓到该抓的所有人之后,身为裕亲王的她曾去监牢之中见过那些人,还特意瞧了瞧让叶大小姐如此痴迷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结果自然是十分失望的,长得那般平凡无奇,到底哪里值得恋恋不忘了?   “什么都好。”小郡主展现了自己对苏韶一贯的痴迷,然后继续央求着自己的救星,“王爷,好哥哥你帮帮我吧,只要不是死罪,什么都可以。”   “代替死刑的刑罚太多了,少不得缺胳膊断腿身上要少点什么......咳......”意识到自己在一个未出阁的少女面前越说越出格了,宫寄灵连忙清了清嗓子,然后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他还活着,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能接受?”   “是。”又是毫不犹豫。   “那好吧。”王爷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妹妹,然后朝着另一边的李澜洺喊了一声,“李大人,你听清楚了吧。这可是未来王妃的要求,堂审的时候你看着办。”   王妃......一直看着他们胡闹的司笙诺不由抬起头看了一眼宫寄灵,然后发现对方并无说笑之意。宫寄灵虽然是个女人,但是普天之下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五个人,她从皇位上退下来也是假借了永无子嗣的理由。不过即便人人都知道裕亲王没有生育的能力,为了权势他们也想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进裕亲王府。多年下来,宫寄灵想必是烦了,想要找个家世显赫的王妃堵住悠悠众口清静一阵子。只是这样的办法就势必要牺牲叶安安的一辈子了。   “谢王爷恩德......”即使非常清楚自己的境遇,叶安安还是为了心上人的得救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见识到了白天那一幕的顾清衾带着羡慕和担忧问了一个问题,“司姐姐,如果哥哥他真的被判了死罪,我们该怎么办。”   她羡慕叶安安能有那样一个值得付出一切去爱的心上人,又担心着自己哥哥的下场。虽说有司笙诺在,顾夏一应该不至于这样轻易的死在刑场上。但是她却看不透司笙诺的想法,不知道自己哥哥对这位司姐姐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司笙诺被对方的问题问得一愣,毕竟这件事是她从未想过的。但是过了一会儿后,她还是答道,“我不会让他死的。”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设想了一下如果世上再无顾夏一,她又会怎样?结论是,她还是会好好的活着,但是心底深处却好像缺了一块,再也没有办法填补。   她知道若是真的细究起来,顾夏一罪不至死,她信任李澜洺,她信李澜洺不会借这件事情除掉顾夏一。而且,若是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她也不会让顾夏一死的,无论用怎样的方式。   堂审前的那一晚,叶安安百般央求宫寄灵,想要进大牢去看一看苏韶。宫寄灵自然不会允许一个郡主到那种地方去,若是被谁看到了更会闹得满城风雨。所以,代替叶安安去的人就成了司笙诺。   李澜洺穿了一身轻便的常服陪着她一起前去。司笙诺还是第一次踏足这个以残忍闻名的大理寺监牢,见了少卿大人亲自前来,狱卒们很是识相的停下了所有动作站到了一边。两人一路往里面走去,直至走到了看管最严的那扇牢门前。   天地楼的几个堂主是被分别关着的,重重锁链锁着的牢门后还有一道铁栅栏,司笙诺走进那扇牢门后,就在其中的一间里面看到了苏韶。   多日不见,苏韶已经被酷刑折磨的不像样子,听到有人前来才微微抬起头去看,等到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才吃了一惊,“老七不在这儿。”   “我知道,但我不是来看他的。我只是替安安来看看你。”隔着一扇栅栏,她只能遥遥望着他,然后在心底叹息。有了宫寄灵的承诺,苏韶必然能够保下一命,但是等到事情了结,他知道真相之时又该如何?可怜叶安安还一直求她不要告诉对方事实。   “安安......她还好吗......”每当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苏韶就难抑心中悲伤。   “她......她不好。”司笙诺本想让他安心,但是话到了嘴边就成了相反的回答,“她一点也不好,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如果你死了,她就跟着你去死。”   话未说完,她便看到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苏韶连身形都僵住了。   可是她还要继续说下去,“所以,就算是为了让她好好的活着,你也不能轻易寻死。”   明日的堂审不会把苏韶送上刑场,但是无论是怎样的刑罚都不是好熬的,如果苏韶自己放弃了生的希望,别人再想放他一马,也无济于事。   多说无用,丢下这些话之后,司笙诺便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里想着事情,自己则和李澜洺走向了另一处。   “我改变主意了,”她望向不远处的牢房,“我想见见顾夏一。”   之前李澜洺问她要不要见,她摇了摇头。可是见了苏韶之后,她就后悔了。刚刚进来没多久的苏韶尚且如此,那一个月之前就身陷囹圄的顾夏一又该是如何。   从这里再绕过几间牢房便是关着顾夏一的地方了,这一次李澜洺没有跟着她过去,她便一个人拿着他给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铁栅栏。   听到开锁的声音,蜷缩在角落里的顾夏一并没有抬起头。因着堂审的日子一拖再拖,这些日子以来,每当有人打开牢门便是抓他去严刑拷打,他自然不会对这种声音有什么好感。但是在那开锁的人快要走至他的面前时,他不敢相信的闻到了一股药香。这种味道他曾经闻过很多次,不仅熟悉而且迷恋,因为这代表了他最是爱慕的那个女子。   她来了?因为太过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生怕只是自己的臆想,到头来美梦破碎。可是他不抬头,她却主动在他面前蹲下身,然后小心翼翼的用手去捧他的脸。   他不会用力与她对抗,顺从的依着她的动作抬起了头,然后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面容。   “......笙诺。”也许是这梦境一般的事情让他有了莫名的勇气,他竟然平生第一次唤出了她的名字。   被他这样突然一唤,司笙诺难免有些不适应,但在稍稍别扭之后也默认了这种叫法。果然,与他相处的越久,她便觉得自己越是奇怪。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心思想着这些。面前的少年在这牢狱之中熬了整整一个月,又变回了曾经削瘦的模样,在她视线所及之处更是遍体鳞伤。那宽大的囚服套在他的身上甚至有种随时会掉下去的感觉,她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的想要拉开他的衣襟看看他身上的伤。   但是顾夏一几乎是立刻阻止了她的动作,“别,我没事......”   他越是这般遮掩,便越是证明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一次,司笙诺没顾及他的阻拦,直接强硬的拉开了他的衣服。顾夏一不敢用力阻止她,只能任由她做出了这个动作。   只看了一眼,她便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喉间一酸眼泪竟是流了下来。   顾夏一还没看过她哭的样子,这副画面给他带来的冲击远比他见过的所有景象加起来还要让他心惊。他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子,手忙脚乱的想要帮她擦去泪水。   “我没事。”看他那副好像天塌了一般的模样,司笙诺连忙自己抹去了眼泪。   顾夏一生怕她还在担心,不停的解释着,“这都是小伤,一点也不疼,真的......”   她从来没有受过严重的伤,无法体会到他的痛苦更无法想象,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痛。一瞬间,她甚至后悔起让他来“赎罪”。她有很多办法让他避开这件事,可是还是默认了他的选择。她原本想着自己一定可以对任何事情坦然面对,但是眼下单单看了他身上的伤,就已经承受不住。   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而顾夏一却因为她激动的情绪而第一次萌生了让她尽快离开的想法。她这样在乎他,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幸福,可是相对的,他也不想让她为他担忧。   “已经这个时辰了......”他极小声的提醒着她,然后趁着最后的时间连眼都不眨的看着她,仿佛多看她一眼是件奢侈之事。   碍于自己不能久留这一点,司笙诺也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可是她刚刚顺着他的意思站起身准备往外走的时候,一扭头却看到了他的眼神。   三次,给她留下刻骨印象的眼神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她初见他,他看她的第一眼带着锐利与警惕。第二次,他与她告别,临别一眼满是绝望。第三次,也就是现在,他看着她身影,眼神中满是眷恋与深情。而他已经不知用这种眼神望着她多少次了,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整个天下。她就是他的一切,高于他生命的存在。   司笙诺忽然就想到了自己脑中那个模糊的身影,那个即使是在她身陷绝境时也会站在她身前的人。他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就是眼前少年的模样。   她从来都是舍不下他的,也许一开始是出于大夫的职责,可是他早已不是她的病患了,她却仍是将一颗心都系在了他身上。自从见了他之后,她就再也没能放下他。   “夏一......”她突然唤了一声,然后不待对方应答便突然走近了他。   她的拥抱是那样的温暖,顾夏一的背抵在墙上,伤口在粗糙的墙壁上反复摩擦着,痛苦自不必说,但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全身的感官在她突然吻上他的唇瓣之时就集中在了这一处,震惊过后,他几乎是带着死而无憾的心情与她纠缠在了一起,他的胳膊攀上了她肩背,紧紧的搂住了她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比起前两次,这一次的他因为她的主动而完完全全的丧失了理智。他能感受到她对他心意回应,明明这已经足以让他觉得此生再无遗憾了,但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奢望,他想要更多......几近窒息之后,他吻上了她的脖颈,轻轻啃咬吸吮着。在她的喘息声中,他觉得自己的全身都被刺激的要颤抖起来,从脖颈到锁骨,他埋首于她胸前的位置不知多久,然后将微颤的手移向了她腰间的绳结。   神智几乎有些不清醒的司笙诺险些忘了现在身在何处,直到衣襟一松,少年的手终于触碰到了她的肌肤。比起她身上的温度,他的手还带着一丝凉意,这凉意终于将她拉回了现实。   “别。”她连忙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在他无辜又可怜的眼神之下,不得不加了一句,“以后再说,只要你还好好活着......”   虽然将手从那柔软的位置移开时还带着满满的遗憾,但是顾夏一现在心中的狂喜足以压过出生以来的所有痛苦与失落。   这种极度喜悦和激动的心情延续到她红着脸颊离开,延续到第二天早上,延续到堂审之时。   从堂审一开始,顾夏一就开始笑。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就算是咬紧牙关也忍不住扬起嘴角,然后憋着憋着就憋不住了。即使堂上坐着大理寺的几位官员还有裕亲王,即使堂下跪着的一群人中还有不少高官,他仍是旁若无人的笑出了声。   只要一想到昨晚的一切,想到她接受了他的心意这件事,他就控制不住。   公堂上是死一般的沉寂,唯有他一个人在拼命的憋笑,还总是以失败告终。到了最后,他干脆不憋着了,只是将头垂的很低很低,然后用胳膊挡住自己的嘴,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最后的各位有没有一种“人生处处有惊喜”的感觉=w=   诶嘿嘿,忠犬的最大看点之一,就是化身狂犬的一刻啊......   夏一,别笑了,注意公堂纪律,小心挨打。   ☆、解脱   就在宫寄灵带着纳闷的眼神问出那句话之后,所有人便都把目光投向了堂下那个举止怪异满面笑容的少年。   顾夏一确实是要疯了,高兴的疯了。   在此等严肃的环境下,他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笑的不能自已。   “死到临头了还笑什么。”不知是谁小声的说了一句。   这可是藐视公堂的大罪,苏韶也不知七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但是抬眼看了看李澜洺的脸色,便觉事情不妙。他离顾夏一的位置不算太远,幸好地上有极小的石子,他随手拈了一颗便借着弯身的动作隔空打在了顾夏一的穴道上。这一手功夫堪称绝妙,在谁也没发现的情况下,顾夏一就维持着垂首的动作不动了。   “禀告大人,舍弟自小脑子就有病,至今未能痊愈,还望大人恕罪。”在李澜洺开口之前,苏韶抢先为七弟开脱了一番。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好理由,但是起码也能算是半个事实,不至于激怒堂上的几位大人。而参与审判的其他几个官员眼见着刚刚还在笑个不停的顾夏一突然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了,便也没心思在这个重要的堂审上与一个傻子计较些什么。   堂审总算是正式开始了。   证据确凿,罪名和刑罚也早已定好了,审判的过程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宫寄灵坐在高座上,从始至终眼神都落在苏韶的身上,似笑非笑,看得苏韶只能一直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   最后,那场谋杀高官的案子的几个主谋官员都落得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天地楼里,除了莫何没有被抓到之外,涉案最少的顾夏一连同几个罪行较轻的官员被发配充军。而其他六位堂主,皆是斩首示众,三日后处刑,无一例外。   垂首跪在那里的顾夏一听着这最后的判决和满堂的求饶之声,只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他厌恶自己曾经的身份,但却并没有怨恨过天地楼。毕竟,在他最绝望的时刻,是莫何救了他收养了他,又有六个像是兄长一般的人教给了他很多事情。更何况,苏韶不知救了他多少次,帮他揽下了多少责难。他能接受任何刑罚,却接受不了苏韶也难逃一死这件事。   可是,现在穴道被点,他既动不了又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已成定局。   在站起身被押回大牢之前,苏韶这才故技重施的又是隔空解了他的穴道。   相较起这桩案子牵涉的其他人,顾夏一的罪名算是最轻的。可是眼下这个状况,只要想想其他人的下场,他就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你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人静之时,那个曾经被火盆烫伤的狱丞又走了过来,隔着一层铁栅栏冲着他招了招手,然后把钥匙丢到里面,自己跑了个飞快。   虽然在这里受了不少的苦头,但是他的恶名也传遍了整个监牢,这个狱丞对他更是忌惮无比。无法,顾夏一只有自己捡起地上的钥匙,从铁栅栏的空隙中伸出手把锁打开,然后走了出去。   因为白日的审判,今夜的监牢满是哀嚎之声。他顺着空无一人的路走到尽头的位置,就见李澜洺坐在一盏烛灯边品着茶。在这种环境之下还有这种心情,整个朝堂中也就只有李大人一个人做得到了。   “坐。”李澜洺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顾夏一也没跟他客气,直接走了过去坐下,“什么事?”   “此去抚州,不是要你真的去充军。”李澜洺开门见山,没有废话,“在抚州找到名单上的这几个人,杀了他们,你就自由了。”   顾夏一接过了那个名册,上面写的几个人都是朝廷通缉了很久都抓不到的逃犯和找不到罪名整治的官员,各个罪恶滔天。默默的看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已经记下来之后,他才把名册置于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虽然极度厌恶眼前这个人,李澜洺也不得不承认,跟聪明人谈事情就是省时间。   “还有别的事吗?”顾夏一相信对方也与自己一样,在面对感情上的敌人坐在一起谈事情时,全身尽是说不出的别扭感。他们二人看到一旦看到对方的脸,就无法抑制的觉得不舒服。   “没了。”李澜洺抬眼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迅速的移开了目光。   没错,这种感觉真是恶心的要命。   矫情的再说一些话来永远的道别?他们实在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有些事情,其实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比如,顾夏一知道那一夜发生在李府的屠杀,本就是李澜洺故意设计的。以一些亡命之徒的命来让司笙诺见识到一个杀手的“本性”。若论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李澜洺当年在道上也是出了名的。他有很多种办法,以鲜血和人命堆积一道横沟,阻隔开那个少年和心爱的女子。可是除了那一次的事件,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利用顾清衾去妨碍那两人。   整整六年的恋慕,李澜洺对司笙诺的深情远比顾夏一想象的要深。可是这个让司笙诺很是欣赏信任的男人并没有选择用各种手段将心爱之人拉到自己的身边。在江州的那个客栈,司笙诺随着顾夏一匆匆离开的一瞬,他从未见过那样坚定又慌乱的她。所以,他任她来决定。如果她真的不想留下,他便不再挽留了。   顾夏一怨恨过李澜洺,也疯狂的嫉妒过李澜洺,但他现在还是感谢对方帮他洗脱罪名。至于初入监牢的那一天,李澜洺那“公报私仇”的行为到底是做样子给眼线看,还是真的在泄愤。他没心情猜,便也一并承了对方的情。   对这两个彼此厌恶的男人来说,不对对方多说一句话,少在对方面前出现就是最大的恩情了。   顾夏一相信李澜洺特意来见他,绝对不是只想谈公事,可是他们彼此一相见,就觉得心情压抑。李澜洺一想到对方今日心情这么好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更是难忍怒气。所以,干脆谁也不多说,背对着对方快步走远了。   顾夏一往自己的牢房走的时候,正好路过了苏韶那一间。与他不同,现在苏韶的身份是死囚,和其他犯人隔的更远。他走近的时候,正好看到当朝裕亲王站在栅栏外。   “......你应该清楚,安安她喜欢你只是个意外。她那个身份和年纪,就是喜欢找刺激。杀手对自己要杀的对象一见钟情,这种只会出现在话本里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身上了。别说她这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丫头,哪个女人都难免春心荡漾一番。她还没见过你,就对你有好感了,你自己都不觉得好笑吗?她喜欢的只是这件刺激的事情,不是你。”宫寄灵笑着对面前的男人说了这一番话,她的态度不错,可是听在对方耳中,简直是字字诛心。   苏韶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逃避着这段感情。无论是双方的身份地位,还是感情本身,都是跨越不过去的阻碍。   “本王不会告诉安安你死了。而且本王今生只会娶她一人,她会安心的做裕王妃,一世无忧。”说话间,宫寄灵一直打量着对方的神情。可是,让她略感失望的是,苏韶既没有与她争执一番,也没有过激的举动,只是像是默认了此事一般对着她跪下了身。   “王爷,既然您是出自真心才娶的安......郡主,那我希望您能对郡主好一些。她自小被宠溺着长大,脾气不好,但是哄一哄就好了,绝不会无理取闹。何况此次从宁城远嫁到上京,她年纪还小,思念亲人时难免会觉得委屈,还望王爷多加体谅......”苏韶有些懊恼,他想要交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依着叶安安的性子,在王府内该如何生活?这世上除了他之外,他不放心将那个姑娘交到任何人手里。而且,她要嫁的还是这个权倾天下敢与皇帝并肩的裕亲王。他说的话对方能听进去几分,他都不确定。   他每说一句话,宫寄灵的嘴角就咧上一咧,到了最后完全不掩自己愉悦的心情,放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没能激怒苏韶,反倒激怒了顾夏一。   宫寄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夏一的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脉门。她能听到那个少年带着恨意在她身侧说道,“你只是来奚落人的?”   “这可是要与本王抢女人的人,本王不奚落他又奚落谁?”宫寄灵脸色未变,丝毫没把自己现在的处境当做危险来看,“不仅如此,本王不想留着他,这世上就没有谁能让他活。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了,这天底下,本王才是王法。”   “夏一。”眼看着少年眼中已有杀意,苏韶连忙出言阻止他,“别对王爷无礼。”   “他要杀了你,你知道不知道?”顾夏一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己五哥。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宫寄灵满不在乎的从他的禁锢下挣脱开,然后整了整衣襟转身离去,“看在笙诺的份上,本王不与你们计较了,你们好自为之。”   碍于五哥警告的眼神,顾夏一没有再一时冲动出手阻止对方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在“耀武扬威”之后满意的走了。   “老七,我记得你说过你再也不想当个杀手了。”看着仍是愤愤不平的七弟,苏韶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其实遇到安安之后,我也这样想过,可是我做不到。如今你既然可以达成目的,就好好把握吧。过正常人的生活,跟喜欢的人永远厮守在一起。不要想着救我,也不要去怨恨任何人,能看到你圆满了我的心愿,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们一辈子都活在腥风血雨之中,他是主动选择了这条路,顾夏一却是被迫的。如今,他们都务必厌恶曾经的身份与生活,他们只想和正常人一样永远守护在心爱之人身边。他做不到,顾夏一能做到,也足以让他为此欣慰了。   “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情了。你已经有资格站在你喜欢的人身边了,光明正大的喜欢她,不用顾忌任何事。这才是你该过的生活,你已经解脱了。”   你已经解脱了,从过去梦魇般的生活和悲惨的回忆中解脱出来了。从现在开始,顾夏一不再是云辽顾家可怜的遗孤,也不是天地楼凶狠残忍的七堂主。他只是顾夏一本身,生生世世只想守着司笙诺,只为她一人喜怒哀乐的顾夏一。   而她,也接受了他这份曾经近乎奢望的心意。   直到此时此刻,听了这样一番话,顾夏一才意识到自己曾经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梦境竟然成了真。 作者有话要说:  唔......不知道为啥......写完这一章,突然觉得苏韶对夏一才是真爱.....   顺便一说,应该快要完结了,这文真的不长,现在已经足够长了~~~   不用担心接下来会虐,所有人物都是大团圆结局。   ☆、真相      已是年关的时候,上京连日飞雪。只是再寒冷的天气也挡不住百姓们想要看热闹的兴致。   这次处决的人数多达三十二人,刑场被围得水泄不通。顾夏一站在人群中央,遥遥的望着断头台。因为天气的原因,他穿着宽大的披风,兜帽足以挡住他的面容不引人注目。司笙诺站在他身边,她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悲伤,但是现在再多的安慰也是无用的,她也只能主动伸出手拉住了他的。   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度,顾夏一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用披风和怀抱为她挡住寒风。   与其说是她在靠着他,不如说是他在依偎着她。自从接受了他的心意之后,她也就没有多少顾忌了。她是面对着他缩在他的怀里的,双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腰,给他一个支撑,能够让他依偎着她。一瞬间,两人好像回到了曾经的时光。那时他还是她的病人,她也经常用这个方式来安慰他,让他不至于惊慌或害怕。如今他已经痊愈了,却还是将她当做唯一能让他依靠,唯一能将他从黑暗中拉回到阳光下的人。   时辰已到,行刑。   叶安安跑到刑场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开了,断头台上除了血迹什么也不剩。她双膝一软,几近瘫坐在地上。漫天大雪中,小郡主只穿了一件单衣,赤着足一路狂奔至此,如今全身上下都已经冻得近乎麻木,娇嫩的肌肤被划破了好几处却又不知痛。此时此刻,她已不知悲伤为何物,满心满眼只有生无可恋的绝望。若不是出来的匆忙没有挽发,恐怕这时她已经用金钗自尽了。   留到最后才走的顾夏一和司笙诺自然看到了跪坐在那里的少女。他们不知道她是怎样得知这个消息的,却都为她的模样心中一惊。   “安安。”司笙诺连忙上前试图扶起她。叶安安也不反抗,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任由别人摆弄着自己。   司笙诺虽然比寻常姑娘的力气要大一些,想要两手抱起一个少女还是有些困难。她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顾夏一,后者听话的解下披风帮忙裹住叶安安,然后毫不费力就将其抱起。   “去......裕王府。”本想回答李府的司笙诺很快就改了主意。他们总不能一直去打扰李澜洺,何况这件事是宫寄灵惹出来的。   正抱着一个小暖炉在卧房看书的裕亲王一听下人说司姑娘带着叶姑娘回来了,连忙走下床准备去看她们。只是她对叶安安的模样丝毫没有意外,“还好遇到你们了。”   “你故意告诉她的?”尽管内心深处一直在提醒自己要冷静,顾夏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是啊。”宫寄灵倒是毫不在乎的承认了。   “你......”   “夏一。”司笙诺淡淡的唤了一声,少年这才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不说话了。   “好好照顾安安,我们先离开了。”又望了一眼已经被点住穴道陷入昏睡的少女,司笙诺招呼着顾夏一一同离去。   比起现在不方便去的李府还有出了这种事情的裕王府,他们还是更合适住在客栈。   “姐姐,你不担心......”踏出王府的大门之后,顾夏一欲言又止。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司笙诺笑的很是神秘,然后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乖乖叫姐姐了。”   顾夏一挠了挠头,有些手足无措,“......不敢。”   虽说那天一时冲动叫了“笙诺”,但那真的只是一时冲动情绪所致。现在青天白日的,两人这样平淡的相处,他到底还是没勇气再叫一次“笙诺”,即使他承认自己很想。   “可是,我不想与自己的弟弟过一辈子。”她佯装困扰。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想明白了她到底在说什么,而她已经不知走出多远了。   “笙诺。”   司笙诺只听到少年唤了这么一声,然后自己的身子就突然一轻。从后面跑过来抱起她的少年难掩面上的喜色,“真的?”他激动的有些不敢相信。   梦境成真的太幸福,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身在牢狱......不,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身在天地楼,因为生活太过痛苦才幻想出这些事情,幻想出与司笙诺的相遇以及今时今日的美梦成真。   “真的。”她伸出手轻轻捏了下他的脸颊,“疼吗?”   他没回答,因为他在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天空飘下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用力眨了眨也没有眨落,然后就感觉到他突然俯下身接近她时,鼻息间的热气。   他轻轻吻上了她的眼睛,那雪花早已融化,所以他又慢慢转移到她的鼻尖和脸颊,以及......   “哥哥!”就在他快要贴近她的唇时,因为等不及而出来迎接哥哥的少女用一声呼唤打断了一切动作。   看着顾夏一那几乎是带了杀意的眼神,顾清衾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哥哥这么讨厌自己的真相,于是她很识相的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很快如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去抚州时,不要带着她。”顾夏一小声的嘟囔着。   “那可是妹妹啊。”摸摸他的头,司笙诺觉得自己隐约都可以看到他的耳朵像小狗一样耷拉了下来。   雪还在下着,站在街上的两人却都暂时不想回到客栈。不知沉默了多久,顾夏一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困惑,“笙诺......你......”   “你想问我真的喜欢你吗?”她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   顾夏一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只要司笙诺肯允许他呆在她身边,对他而言就是近乎奢侈的事情了。无论她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他都觉得很满足。但是人也许真的是贪得无厌的,自从她接受了他之后,他就开始奢望她是因为有点点喜欢他才做出的这样的决定。   哪怕一点点也好。   “你可能要用很久很久的时间来体会了。”她没有给出他答案,只是若有所思的说着,“因为我也想了很久很久。”   *   三日后,当朝裕亲王大婚。   这场婚事是在文武百官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定下了,而且定下不出十日就已经办完了喜宴。除了一脸阴沉的皇帝之外,所有有幸出席这个场面的王孙贵族们皆是一副迷茫的表情。至于民间对这个裕王妃更是议论纷纷,有人猜测那位小郡主长得貌比天仙才让一向不好女色的王爷动了心,也有人大胆的猜裕王妃是不是在成婚前怀有了裕亲王的孩子,不然一个王爷娶亲哪至于这么匆忙又急切。   总之,众说纷纭,无论哪一种都算不上真相。   司笙诺在明,顾夏一在暗,两人等到喜宴结束之后才相聚在裕王府的偏院内。   “来。”终于等到这个时候,司笙诺有些迫不及待的冲着他招招手。   顾夏一虽然不懂为什么在这种日子里她还笑的这么开心,不过她让他做什么,他便一定会做。两人如同摸入大户人家的小贼一般蹑手蹑脚的靠近了偏远内的一个房间。他们二人隐藏自己气息的功夫都算很高,因此也能毫不费力的躲在窗外朝着里面偷看。   窗户故意开着一条小缝,站在屋内的人是本该出现在新房的宫寄灵,而跪在她面前的五个人于顾夏一而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你们都是聪明人,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对着本该在刑场上死去的天地楼五位堂主,宫寄灵并没有多言。“本王救你们,不指望着你们能对本王有多么忠心。本王只是欣赏你们的本事,而且希望你们能竭尽全力为本王办事。”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属下定当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只看了这一幕,司笙诺就拉着顾夏一离开了这个屋子。毕竟,让他知道真相就足以了。顾夏一比她要聪明得多,虽然仍是处在震惊之中,但仔细想想也不难想通事情的经过。   裕亲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涉足官场和战场,有政绩有战功,后来又平定天下。虽然看起来是个闲散贵公子的模样,但是这样一个人永远都不会像是看起来那般简单。宫寄灵把这件案子可以闹大的目的不仅是清理朝堂的敌对势力,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要将天地楼收入自己麾下。他早就盯上了天地楼和那几位各有本事的堂主,只不过借着这个机会一箭双雕而已。   暂且不论天地楼的这些人能对他有多么衷心,这些人都各自有各自的本事,堪称难得一寻的绝顶高手,而且又因今日这做给天下人看的一场行刑的戏码没有了原本的身份,日后宫寄灵想让这些人帮他除掉任何人,都方便得很。试想,裕亲王若是想要任何一个人消失在这世上,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做,那有了这些已经没有任何身份的杀手们去帮她达成目的。无论是杀人还是灭门,岂不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而且,宫寄灵不用自己的下属,反而半路收服另一批人,想必也是没指望着这些人衷心,只是准备随时用来牺牲。这位裕亲王心怀的是江山社稷的稳定,而非几十条或几百条人命。   曾经坐过皇位的人,果然够心狠。   不过对此刻的顾夏一而言,能看到熟悉的面孔还活在这世上,便是最好的了。   只是......   “五哥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看到苏韶的身影。   司笙诺笑而不语。   而在主院的新房之中,坐在床上等待宫寄灵过来的叶安安已然心如死灰。有时候死确实是比活着容易一些。想了三天,她仍是记得苏韶经常对她说的话,他要她好好的活着。所以,就算为了他,她也会接受现在的一切,艰难的痛苦的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终于站在了她的身前。她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自然阻止不了对方掀下她的红盖头。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不要哭了。”那人轻轻的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熟悉的声音让她的身子都是一颤。   难以置信的睁开眼,即使泪水模糊了双眼,叶安安还是看清了眼前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苏韶。”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写了这么长=w= 其实这文已经不短了,超出预算字数好多呢.....   ps:大家如果喜欢的话,就戳我的名字到专栏收藏我的专栏一下~\(≧▽≦)/~有很大帮助呢!   ☆、结局      宫寄灵怀孕了,这个消息是苏韶告诉叶安安的。   小郡主不知自己应该先为哪一点震惊。那个裕亲王竟然是个女子?而且,竟然怀孕了?不过,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难猜到。当今圣上看着这个“哥哥”的眼神,简直要溢出水来。   “她想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光明正大的养在王府里。所以,必须给孩子找一个名义上的母亲。”新房里,苏韶揽着少女坐在床边,轻声为她解释着,“刚好你想要救我,还是个她能信任的人。”   “那她怎么会告诉你?”小郡主立刻就想到了心爱之人的安全。毕竟,知道这种惊天秘密可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她娶了你。只要你还在她的手里,我一生都会衷心于她。而且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为了不让她的秘密暴露连累到你,我至死都会帮她掩盖一切。有我这样一个知道她的秘密的心腹在,她无论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苏韶才是宫寄灵在江湖上最想拉拢的人,正好借着这个事情,一并解决了许许多多的难题。岂止是一箭双雕,这一箭射下了数不清的硕果,还能成全两对有情人。   事到如今,不要说叶安安,就连苏韶都弄不清那位英明神武的裕王爷主要想达成的目的到底是哪一个。   “你答应我。以后无论我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伤害自己。”说到这里,苏韶忍不住又对着少女交代了一番,“穿得那样单薄竟然还要跑出去......”   “你都看到了?”一想到自己那副样子被他瞧见了,叶安安有些难为情。   “那时我在刑场旁边,王爷让我在那里看着,却没说你要来。”那是苏韶唯一一次对宫寄灵起了杀心,即使后来对方解释说“这是为了让你看清你对她有多么重要。”   他确实认清了,看到叶安安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就决定将来无论有怎样的困难,他都不会轻易放弃她。   “哐。”房门被踹开。   宫寄灵一身大红喜服慢悠悠的走进来,然后对着苏韶挥挥手,“让开,本王还要洞房花烛呢。”然后不等苏韶回答,就已经抢先一步坐到叶安安身边搂着娇弱的少女亲了亲,“安安,今晚跟哥哥睡。”   虽然已经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女人,叶安安还是一时接受不了这种转变,全身僵硬的任由对方抱着她蹭,还想伸手去向苏韶求救。   苏韶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再看宫寄灵那副把叶安安当做小动物一样摸来摸去的行为,终是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笑什么,出去。”裕王爷扭头瞪他一眼,然后在他真的认命的朝着外面走的时候,又低声添了一句,“城北,现在去还来得及。”   城北   司笙诺和顾夏一已经走到了城门口,出席了喜宴,又了却了心事,现在趁着夜深人静离开,正是时候。他们着急,因为想要趁着过年之前到抚州将该办的事情办完。   与他们同行的是坚持想要跟哥哥在一起的顾清衾。唯一来送行的人是一脸阴沉的李澜洺。   依顾清衾所说,李澜洺现在的脸色就像是刚刚在喜宴上的皇帝那样,相当的吓人。   “今后你要小心些。”想到自己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司笙诺不由有些担心他的境况。当今皇帝除了裕亲王之外谁也不信,而裕亲王虽然是个一向与他们交好的女子,但却城府颇深最为心狠。无论是皇帝还是裕亲王,利用一个人办事都不会用得太久。即使李澜洺彻彻底底是他们的心腹,说不定也会被抹杀和舍弃。   最是无情帝王家。父子兄弟皆可反目成仇,何况只是一个心腹。   司笙诺和顾夏一走得这么急,为的就是尽快处理好一切,然后彻底消失在世人面前。无论去哪里都好,他们此生都不可太过招摇了。   知道太多秘密,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对于她担心的事情,他早有准备。他本就是漂泊在江湖上的人,涉足官场只是迫不得已,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保住自己性命。   “你才是要小心些。”他更担心的还是她。   “不用担心我。好歹我还有师父和......”说到这儿,司笙诺瞥了眼正一脸警惕站在她身后的顾夏一,“还有夏一呢。”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都会有一个人永远永远的陪在她的身边,今生今世永都会守护着她一个人。自她出生以来,顾夏一是第一个让她有了这种信心的人。   即使她一无所有,她还会拥有这个人。   还有顾夏一会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她总想着有朝一日寻一个安身的地方,不再漂泊不再孤身走在世间。可是直到遇到了他,她才发现原来有他陪伴,无论走到何方,都是她的安身之处。   “再见。”天色已经不早了,司笙诺拉着身侧少年的手,然后笑着与面前的男子道别。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   “总会再见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无论是站在街上久久没有离去的李澜洺,还是隐藏在暗处的苏韶都在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   *   直到开始与抚州的各方势力斗智斗勇时,顾夏一才深深体会到自己身上那个药草模样的印记有多大的用处。为了避免继续出手伤人,他开始秉承着“仗势欺人”的原则,能轻松的赢过就打,需要纠缠一番的直接仗着秦郁的势来压对方。   说好了不再杀人,他就真的不会再做。   那几个江洋大盗算是他为朝廷做出的最后“贡献”,从今以后,江湖再无顾夏一。   一向隐居习惯了的秦郁因为担心徒弟,而匆匆离开了一直居住的渭城来到抚州。算上顾清衾,过年时总共有四个人。   抚州是个十分荒凉的地方,不然发配充军也不会选择此处。他们四人选择了一个不算偏远的小镇子住下,除夕那天晚上,炮竹声不断。   北地严寒,顾夏一站在院门口听着各家院子里的喧闹声,不由出了神。   “外面这么冷,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在屋内忙活着的司笙诺四处找不到他的身影才来到院门口,“还穿的这么单薄。”   少年正在用手接着不断飘落的雪花,然后看它们在掌心融化,感受着那一丝丝凉意,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前些日子,绥湖沈家的老太爷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故友之子还在人世的消息,几次三番派人到这里请他和顾清衾过去。他只是平淡的否认了自己的身份,坚称这件事是无稽之谈。顾清衾对哥哥百依百顺,自然也跟着扯出一堆谎言来搪塞了那位好心的老人家。虽说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他被那场灾难刺激到了,糊里糊涂的就跟着莫何离开,很可能从小收养他的就是沈家。但是云辽的顾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在他的心里,顾清誉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现在的他只是顾夏一,与任何传闻中的人物都没有关系。   仅仅是顾夏一。   至于莫何。顾夏一完全不知道莫何和那个叫做阮琉璃的女子到底有过怎样一段往事,但却在抚州与其相遇时视而不见的放了对方一条生路。这件事,是他瞒着司笙诺的唯一一件事。归根结底,顾夏一对善恶看得太淡了。他并不在意身边这些人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他只记得当年从大火之中向自己伸出那只手的是莫何,将他养大的也是莫何。如果没有莫何,他无法遇到司笙诺。即使最初与司笙诺相遇的这件事,很可能是莫何利用他去惹怒李澜洺的一个手段罢了。   莫何救他,多年来却千方百计的拿他挡灾避祸。顾夏一放了对方一条生路,算是还了救命抚养之恩。从此,两不相干,形同陌路。   “快回去吧。”见他想得出神,司笙诺本不想去打扰,可是这外面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也只有伸出手拉了拉他。   “汪汪!”院子里,那条被取名为“司笙诺”的小狗还在冲着两人叫着。   这狗本来一直被养在天地楼,却在前几日不知被何人扔在了院门口,重新被他们二人收养。   它一叫,就逗得司笙诺笑弯了眉眼,然后蹲下身朝着它张开了怀抱。小狗也伸着舌头乐颠颠的朝着这边跑,可惜还没扑进主人的怀里就被一个比它高大不知多少的人挡住了前行的脚步。   “汪。”眼见着那只小狗竟然仅靠叫声就能夺得宠爱,顾夏一很是不甘心的站到司笙诺面前,委屈的学着它叫了一声,然后微垂下头靠近了面前的女子。   司笙诺哭笑不得,只能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然后任由他借着这个机会赖在了她怀里。   “汪!汪!汪汪汪!”被人抢先了一步,小狗叫的很是愤怒。但是那个少年趁着埋首于司笙诺肩窝时,垂下眼眸狠狠的瞪了它一眼。   “呜.......”它只能呜咽着迈开四条短腿往屋内跑了。   “笙诺......”没了碍事的狗,少年终于满意的在司笙诺的怀里蹭了蹭。“我......”   “走吧,回去。”不忍心推开他,又不能一直在院子里站下去,司笙诺只有任由他用这种姿势抱着她走回了屋子。   两人独处的时间很快就没了,顾夏一本想对她说出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可是这一次并不要紧。   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用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好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只想写三万字,结果写了十万字.......好神奇...   接下来大概还有很短的番外吧,大概....只想看到结局的,接下来不看也完全没关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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